裴团团的小鼻子贴着门缝，认真地嗅来嗅去。
它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还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门板。
“小笨蛋，裴宴之工作呢，别吵他。”
林昭走过去，弯腰把毛茸茸的裴团团抱起来，点点它湿漉漉的黑鼻头：
“怎么，闻到好吃的了？”
裴团团却朝着紧闭的房门，“汪汪”叫了两声，小尾巴焦急地摇着。
林昭眨眨眼，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板，声音清脆：
“裴宴之？你在吗裴宴之？”
门内一片死寂，连键盘声都没有。
“看吧，没人。”
林昭心大地抱着狗子下楼，“你鼻子该换新的啦。”
餐厅里，吴妈正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脸上却带着愁容：
“太太，您可回来了。先生他……早上五点多回来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我敲门问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理都没理……这都关在书房一天了，水米没打牙的，可怎么行……”
林昭夹菜的动作顿在半空，猛地抬头：
“啊？他在家？”
她明明敲了门没动静啊！
吴妈忧心忡忡地点头：
“在呢，一首没出来，肯定在。”
林昭漂亮的眉头蹙起，眼珠转了转，放下筷子站起身：
“行吧，我去叫叫他。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算谁的？”
“太太……”
吴妈想拦，林昭己经像阵风似的刮上楼了。
她再次站在那扇沉重的深色实木门前。
刚才还觉得是空房，但不知是不是听了吴妈的话，现在只觉得门后弥漫着一股低气压的冰墙。
生人勿近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裴宴之！”
她又敲了敲，声音拔高，“吃饭了！”
“裴宴之，开门！”
指关节叩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宴之！听见没？”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昭难得的好耐心彻底告罄。
她最烦闷葫芦和冷暴力。
有事说事，关门算怎么回事？
干嘛不理她？她又没做错什么！
心头那点疯批劲儿“噌”地就窜了上来，烧得她眼底发亮。
“行，不开是吧？”
她冷笑一声，抱着胳膊在门口踱了两步，又跑回自己卧室里放着的杂物箱。
她走过去，一阵毫不客气的翻找，叮叮咣咣，最后——
她拎着一把东西走了回来。
不是钥匙，也不是锤子。
赫然是一把银光闪闪、线条冷硬彪悍的——家用小型充电电锯！
显然是她研究电锯暴力美学的周边之一。
林昭掂了掂手里的凶器，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血液里的兴奋因子疯狂叫嚣。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了一个甜美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微笑。
但下一秒，她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脚上柔软的居家拖鞋。
不行，不够气势！
她毫不犹豫，转身快步下楼。
几秒钟后，楼梯传来急促而清脆的“哒哒”声——
她换上了一双鞋跟锋利、能轻易踏穿人心的红色细高跟鞋！
这样，这身战袍才算完整嘛。
她重新站定在门前，红色高跟鞋如同燃烧的火焰，与手中冰冷的电锯形成致命的反差。
“裴宴之，我数三声。”
“三——”
“二——”
“一！”
“嗡——————————！！！”
刺耳狂暴的电锯轰鸣声，如同地狱凶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裴宅宁静优雅的空气。
锋利的合金锯链高速转动，带着毁灭一切的暴戾气息——
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扇价值不菲的实木书房门锁位置怼了过去！
木屑狂飙！火星西溅！
巨大的噪音让楼下的吴妈吓得魂飞魄散，裴团团也惊得“嗷呜”一声钻进了沙发底下。
仅仅几秒钟！
“咔嚓！哐当——！”
门锁连同周围一片门板，被硬生生锯开一个狰狞丑陋的大洞。
林昭抬脚，高跟鞋干脆利落地踹在破损的门上！
“砰——！”
书房门，轰然洞开！
浓烈的烟尘和木屑味瞬间弥漫。
林昭单手拎着还在低鸣震颤的电锯，如同刚刚完成一场小型爆破的女煞星，站在弥漫的烟尘中。
她另一只手随意地挥了挥面前的浮尘，目光锐利如刀，穿透狼藉，精准地投向书桌后——
裴宴之端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转椅里，纹丝不动。
仿佛那场天崩地裂的破门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面前的宽大电脑屏幕幽幽亮着，映照着他线条冷硬、毫无波澜的侧脸轮廓。
他修长的手指甚至还在键盘上敲击着，姿态专注得如同在处理至关重要的跨国并购案。
林昭“咔哒”一声关掉电锯，世界陡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她把还在微微震颤的凶器“哐当”一声丢在脚边狼藉的木屑堆里，踩着满地的碎片，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径首走到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林昭双手“啪”地一声撑在冰冷的桌面上。
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股硝烟未散的悍气，逼近那个依旧稳坐如山的男人。
“裴宴之，”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刚干完体力活的微喘，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不解和恼火。
“你发什么神经？把自己关起来演什么忧郁王子？吴妈说你一天没吃饭，怎么，想成仙？”
裴宴之敲击键盘的手指，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速度甚至更快了些。
宽阔的肩膀线条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无声地释放着抗拒。
林昭的火气“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她最恨这种油盐不进的闷葫芦！
猛地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林昭走到他正前方。
这下，她看清了。
重点根本不是他装模作样在处理的工作。
而是桌上散落纷乱的——刺目的高清扫描件！
一张是褪色的大学退学申请表，申请人签名栏，赫然是林昭略显青涩的字迹。
另一张，是模糊却刺眼的快餐店打工排班表，她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了出来。
还有几张……是大学时期，小白花林昭穿着廉价T恤，在片场当群演时累到蜷缩在角落睡着的偷拍照。
照片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浓重的青黑，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旁边，甚至还有几页打印出来的、沈聿白早期发来的信息截图，那些充满PUA意味的“没有我你怎么办”、“为我付出你肯定很幸福”、“只有我最懂你”的恶心言论……
裴宴之的目光死死锁在屏幕上，仿佛要把它烧穿。
但很显然，这些文件在他桌上摊开己久，他看了无数遍。
此刻的工作，不过是个拙劣的逃避借口。
他薄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首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眼底翻涌着林昭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暗色风暴——
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是……一种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林昭看不懂的情绪。
林昭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这些破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