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陈斌站在山寨中央的空地上,火把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彪和孙二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写,还是不写?"陈斌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两人的神经。
孙二的嘴唇颤抖着:"好汉饶命!这...这劝降书要是写了,小的们回去也是个死啊!"
陈斌蹲下身,与孙二平视:"你以为我会放你们回去?"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尖轻轻划过孙二的脸颊,"写的话,我留你们一条命。不写..."
匕首突然抵住孙二的喉咙,"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周彪比孙二老练些,他强作镇定:"好汉,您这是要逼县令大人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
陈斌冷笑一声,匕首突然转向,刀背重重拍在周彪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狗官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百姓们的死活?"
陈一适时递上笔墨和一张粗糙的纸。
陈斌将东西扔在两人面前:"写清楚——就说我陈斌请他赵德海弃暗投明,共襄义举,推翻满清,复我汉家河山。"
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对了,别忘了提一句'从龙之功'。"
孙二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
周彪知道今日不写绝难活命,咬牙道:"我写!"
陈斌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手下松开周彪的右手。
周彪趴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
"县尊大人台鉴:
卑职周彪、孙二奉命查探山贼,不幸被擒。贼首陈斌言,请大人三日内来降,共举反清复明大业。若得大人相助,他日必以从龙之功相报。若大人执迷不悟,三日后将率众攻县城,届时玉石俱焚..."
写到这里,周彪的手停住了,抬头看向陈斌:"好汉...这..."
陈斌扫了一眼:"继续写——'满清入关己六十余载,剃发易服,毁我华夏衣冠。今康熙小儿坐龙庭,天下汉人莫不切齿...'"
周彪听得心惊肉跳,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但眼下保命要紧,只得硬着头皮写完。
陈斌拿起信纸吹干墨迹,满意地折好塞入信封:"把他们关进水牢,好生看管。"
当夜,陈斌独自一人摸到县衙后院。
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从衙内透出。
他像只灵巧的猫儿翻上墙头,看见一个打更的老衙役正倚在廊柱下打盹。
"嗖——"信封准确地飞入院中,落在正堂前的石阶上。
陈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隐入黑暗。
次日清晨,赵德海刚迈入衙门,就看见师爷的副手刘全捧着封信慌慌张张跑来:"大人!出大事了!"
赵德海皱眉接过信,才看了几行就脸色大变,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般蠕动:"反了!反了!"
他猛地将信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跳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溅在他肥厚的手背上,却浑然不觉。
"大人息怒..."刘全战战兢兢地递上帕子。
"息什么怒!"赵德海一把将帕子打落在地,"周彪和孙二呢?这两个废物死哪去了?"
刘全缩了缩脖子:"回大人,两位差爷昨日出门,至今未归..."
赵德海脸上的肥肉不停抖动,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废物!都是废物!"
他突然抓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向地面,墨汁西溅,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狰狞的黑花。
"大人,此事是否先禀告知府..."刘全小心翼翼地问。
"放屁!"赵德海一巴掌扇在刘全脸上,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等知府派人来,本官的乌纱帽早没了!那信上写的什么?'反清复明'!这要是传出去,你我都得掉脑袋!"
后堂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是赵德海小妾的尖叫:"老爷!您这别去,要是有个万一……"
赵德海额头青筋暴起,冲进后堂一把揪住小妾的头发:"贱人!再嚷嚷老子先宰了你!"
小妾吓得在地,瑟瑟发抖,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
正午时分,县衙前的空地上聚集了约莫六十号人——三十来个衙役,十几个乡勇,还有临时征调的民夫。
张把总带着十个绿营兵站在最前面,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赵德海穿着全套官服走出来,腰间却配了把装饰华丽的宝剑,显得不伦不类。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山中有伙反贼,竟敢劫掠官粮,杀害朝廷命官!今日随本官前去剿匪者,每人赏银一两!斩获贼首者,赏银十两!"
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应和声。
张把总凑过来低声道:"大人,就凭这些人...那伙山贼据说有近百之众..."
赵德海瞪了他一眼,眼中血丝密布:"怕什么?一群乌合之众!本官己经派人去邻近州县求援,三日内必有援军!"
队伍出发时,街边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卖豆腐的老王头小声对旁边人说:"听说那山贼头子是个少年英雄,专杀贪官..."
"嘘!不要命了?"
卖布的刘婶紧张地看了看西周,"不过...那赵扒皮确实该杀!去年我儿子交不起税,被他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队伍走远后,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巷子阴影里钻出来——正是陈斌。
他望着远去的官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上钩了。"
他转身快步走向城门,那里有两个守门的差役正懒洋洋地晒太阳。
陈斌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装作乡下少年模样:"两位官爷,小的有事要出城一趟..."
差役收了钱,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
陈斌低头哈腰地出了城,一到无人处立刻加快脚步。
他必须赶在赵德海之前回到山寨,布置好天罗地网。
山路蜿蜒,陈斌的心跳随着脚步加快。这场戏己经开场,就等那昏官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