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几天,云映遥决定搬回风华里的房子。田薇知道后再三不放心 ,云映遥知道田薇对她的好,所以她也希望她好。
最后田薇妥协了,但是提出必须有佣人照顾她。阿姨是陆家多年的老佣人了,与陆家感情深厚。云映遥觉得不太好,想要拒绝 但田薇说这是最后底线。为了让她放心,云映遥答应了。陆父还让阿姨重新签订了一份合同,只为了云映遥能安心,工资是田薇发的,云映遥会以别的方式还回去。
离开那天,陆家派司机送她,云映遥东西不多,拒绝了田薇和陆父的银行卡,车门关上那一刻,她还听见田薇说:“遇到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家里的房间永远为你留着,要好好照顾自己。”鼻尖酸酸的,她忍下了眼眶的湿意。
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深棕色入户木门,一股混合着旧书和木头家具的气息扑面而来,铺着老式的几何图案地砖,有些地方己磨得发亮。鞋柜上方挂着一面边框斑驳的椭圆形镜子,镜面微微发乌,映照出岁月的痕迹。南向的大窗户,挂着半旧的米白色提花窗帘。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和窗帘,在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温暖、朦胧的光斑。整个客厅笼罩在一种柔和、略显暗淡的暖色调中。家具不多,显得空落落的。
推开那扇轻盈却质感坚实的主卧门,属于少女时期的混合气息依旧——阳光、旧纸、干燥的织物,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水墨淡香。燕麦色的墙面,触感细腻,历久弥新。纹理自然流畅、色泽温润均匀的柚木地板,即使落满细尘,仍能感受到木质的天然光泽和优越脚感。宽大的实木书桌上压着几张童年涂鸦,造型别致的小摆件。橱窗里的整齐陈列着各种比赛证书和奖杯。精致的布娃娃穿着高级时装屋设计的童装。 她的小提琴静静靠在墙角,琴身上的漆己微微磨损,却不减它的优雅。Carl Hansen&Son的双人床铺着洁白的床单,窗头放着一只Steiff的金耳扣熊,安静得像在听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的声音。阳台上原先摆着几盆绿萝和吊兰,如今只剩下空盆,诉说着主人的离去。从这里望出去,是熟悉的街道、梧桐树冠、邻居家的阳台,以及远处学校的屋顶。
这时门铃响了,是田薇给她找到家政公司。他们手脚麻利,打扫完卫生,又摆放好好了新家具。整个房子窗明几净,她知道,新的生活即将开始,而这个承载着她童年回忆的地方,会陪着她一起迎接未来。她望向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微微上扬,充满期待。
班级群里十分活跃,信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选科分班的结果早就出来了,她进了启航一班,有点意外。作为市重点,里面全是经过考核的各个初中的提前批,高手云集。其他班是重新组合,像这种班级只是小范围调换。除去文科方向的,调换的也寥寥无几,而云映遥是其中一个。
她查过自己的成绩,除了物理满分,其它科目看着还行,但在一班这个竞技场上,就显得有点不够看了。不过也好,进了一班,她能有更大的舞台,会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
群里依旧消息刷的飞快,从班主任把新人拉进来后就没消停过。现在起哄让新同学出来冒泡,其它几个倒是接茬,出于礼貌云映遥也回复了一句。话题一个接一个,氛围很好,有种彻夜长谈的架势。
但是班主任尼克狐狸头像突然冒泡,一句话就扼杀了他们热情高涨的小火苗,除了新同学之外,剩下所有同学作业按时上交,我会认真检查。群里顿时哀声一片,有的撒娇卖萌试图蒙混过关,一句再吵加倍彻底老实了,真是移动的人型闭麦器。
云映遥洗完澡出来,发现电话响个不停,她拿起来一看,看清楚号码的那一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时间这一刻也滞塞不前,舒缓的电话铃声在房间里回荡游离,显得阴郁恐怖。首到电话因就无人接听而挂断,云映遥还陷在呆滞中。
尽管重生回来她的PTSD己经好了很多,连面对陆昭屿都毫无波澜,甚至让她忘了她曾那么深的陷入过绝境。可这一通电话,打破了她所有的侥幸。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任人宰割。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脏深处,冻得云映遥浑身一颤。意识像是沉在深不见底的墨池里,挣扎着,却摆脱不了那黏稠的黑暗。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下沉的绝望。
然后,那气味来了。
甜腻得发齁,带着腐朽的暖意,丝丝缕缕,缠绕着鼻腔,钻进肺腑——玫瑰香水。前世的记忆像被这气味惊醒的毒蛇,猛地昂起头,毒牙狠狠刺进混沌的脑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眼皮重若千钧,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努力,都耗费着灵魂的力量。
终于,一丝微弱的月光挤了进来,勾勒出一个身影,坐在床边。轮廓优雅,姿态端庄,像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烛火在她背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张牙舞爪地覆盖了大半个床和墙壁,如同蛰伏的巨兽。那影子,无声地笼罩着我。
冰凉的、带着滑腻香膏触感的手指,落了下来。它们先是拂开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然后,那只手开始缓慢地、一下下地抚摸着脸颊。那触感无比清晰,每一寸移动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油腻的甜香。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皮肤滑动——是她尾指上那枚永远纤尘不染的金戒指,戒指的棱角硌在颧骨上,留下细微却尖锐的痛感。
身体在下意识绷紧,每一根神经都拉成了即将断裂的弦,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涌起的尖叫和呕吐感。不能动,不能出声。前世无数次反抗换来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西肢百骸。
月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永远含笑的眸子深处可能隐藏的审视。她的嘴角依旧弯着那抹完美无瑕的弧度,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一句句话钻进耳朵,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爬行。她俯下身,那股甜腻的玫瑰香水气息更浓烈地笼罩下来,几乎令人窒息。嘴唇贴近耳廓,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那些被她精心包裹在“为你好”糖衣下的毒药,那些被时光尘封却从未真正愈合的伤口,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汹涌而出——
“……乖乖听话……我是为了你好。”
轻柔的、带着玫瑰甜香的气息,又一次拂过耳垂。记忆中那无数次循环的魔咒张牙舞爪,瞬间击溃了这么久以来竭力维持的平静。
只有黑暗。
浓稠的、寂静的、属于前生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