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空气还携着夏末的余温,似一块凉润的薄绸轻轻裹住人。云映遥的生活不变,学习节奏也步入正轨。
实验班一般不参加学校自己组织的月考,但是他们也有周测,只是在本班考试,老师筛选的题目难度可见一斑。所以这次联考由省内统一举行,是踏入高二的第一次重大考试。
比起其他班的同学,一班的氛围还算可以。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作响,笔尖划过纸面则如同蚕啃食桑叶般细密,清晰可闻;偶有谁轻轻的一声咳嗽,竟也惊得周围几个同学肩膀微微一耸。时间在笔尖下悄然流逝,阳光从窗户溜进来,一寸寸爬过堆叠的课本,照亮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咬紧的嘴唇。
然而紧绷的弓弦终有松弛之时。随着下课铃声清脆的响起,教室里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一圈圈漾开。有人伸展僵首的腰背,发出舒适的长叹;有人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酸胀的鼻梁;三五好友聚拢一处,低声交谈几句,随后便响起一阵如释重负的轻快笑声,像风铃在檐下轻摇。连窗外那几片原本凝滞不动的云朵,也似被这松弛的气息感染,悠悠然舒卷飘荡开来。
在这张弛之间,云映遥忽然看见窗边那丛绿植,在众人屏息的寂静与课间放松的喧腾中,始终舒展着叶片,呼吸得恬静而自若。那绿意悄无声息地潜进心底,竟让她也缓缓吁出一口闷气——紧张与放松,原本都是生命行走的节奏,如同那绿叶,有沉静也有舒展。她再次低头凝神书本时,心里己悄然多了一份安然与笃定:原来真正的专注,恰如一张弓,懂得绷紧的力道,亦深谙松弛的时机。
前排角落忽而漾开一圈微澜——是岑敏。她埋着头,肩膀可疑地耸动,铅笔在纸页上疾走的沙沙声,竟比旁人演算时还要密集几分。几颗好奇的脑袋悄悄凑近,随即像是被点了笑穴,拼命咬住嘴唇,肩膀抖得比她还厉害。
一张小纸片,如同长了翅膀的蝴蝶,乘着压抑的空气,悄然飞过几排桌椅,飘落在云映遥的面前。低头一看,心跳几乎漏了一拍:纸上赫然是一男一女活灵活现的Q版形象!
班长大人顶着一头被知识风暴肆虐过的乱发,根根倔强地,仿佛自带静电。标志性的黑框眼镜滑落到鼻尖,镜片后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被施了定身术的猫头鹰。此刻他正奋力踮着脚,一只圆乎乎的肉手拼命伸向黑板顶端那道被画得无比巨大、线条扭曲的复杂公式,小短腿绷得笔首,脚尖几乎要脱离地面。更绝的是额前那几撮被汗水打湿的刘海,被夸张成两根螺旋状的、滋滋冒着小电火花的“接收天线”。旁边气泡框里是他无声的呐喊:“警告!脑力过载!引力场…引力场失控啦——!” 脚下散落着几个画成小行星模样、打着旋儿飞走的数字符号。
紧挨着他的是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马尾辫此刻被画成一个高高、仿佛随时要发射的感叹号,发绳上还夸张地缀着个小小的“怒”字徽章。那标志性的、总爱微微蹙起的柳叶眉,此刻被岑敏的笔描摹成两把倒竖的小剑,寒光闪闪。圆润的脸颊鼓起,像塞了两颗小包子。她一手紧握笔杆,笔尖化作一柄寒光闪闪的微型“光剑”,正带着残影狠狠“劈砍”着摊开的练习册,纸页上仿佛能看见被剑气激起的、用细密排线表现的“火星西溅”。旁边的气泡框里,是她气势汹汹的宣言:“呔!公式小妖,哪里逃!吃我一记‘作业斩’!” 那副奶凶奶凶、火力全开的样子,配上圆滚滚的Q版身体,威严全无,只剩让人忍俊不禁的可爱暴击。
这两颗线条圆润、表情夸张到变形的脑袋并排出现,自带“噗”的音效。云映遥抿着嘴唇,笑意却从涨红的脸颊、从弯成月牙的眼睛里蛮横地冲撞出来,无声地撞击着堆叠的书本,连带着后桌季夏的肩膀也开始可疑地、高频地抖动。窗台那盆沉寂的绿萝,叶片似乎也感应到这无声的笑浪,在看不见的微风里,俏皮地晃了晃。
三天考试一晃就过,教室里课代表正在分发答案,哀嚎声,幸灾乐祸声,笑闹成一片。云映遥却不在这其中,校对完答案,她摊开《电磁学千题解》剖析着竞赛难题的核心。草纸上很快爬满了令人眼晕的公式推导。云映遥紧抿着唇,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跟上那跳跃的思维。她不紧不慢地转笔,在纸上慢慢写下关键步骤。
全国预赛马上就要开始,白天上课听着老师评讲卷子,课下争分夺秒地刷题。于书敏把成绩表贴出来了,一班是实名制的,所有人的成绩一目了然。课后一窝蜂挤到一起,岑敏看着榜单,陆昭屿依旧稳坐钓鱼台,云映遥一下子冲到前五名,她比当事人还激动:“看到没看到没!连分数都这么配! 学神CP锁死!”陈默在旁边扶额:“喂喂,你男朋友我这次进步了五名呢!” 岑敏敷衍地拍拍他:“嗯嗯,涛涛真棒!....啊啊啊他们名字放在一起印在光荣榜上也好配啊!”陈涛,他能说什么呢,无奈又宠溺地笑。
此时的云映遥正在物理办公室听李老师讲一些比赛的注意事项,讲完还不能走,二人就晶格热振动问题开始讨论,能走出办公室是因为上课铃声响了,李老师才依依不舍地放人,她出来刚巧遇上陆昭屿从隔壁数学办走出来,二人就一起往回走。
眼看着云映遥是不会开口了,陆昭屿起了个不尴不尬的话题“你去物理办是因为物理竞赛的事吗?”云映遥将沉默贯彻到底的想法被打破了,她只好开口:“是的,你呢?”她知道陆昭屿也参加了比赛,纯属没话找话,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能这么沉默寡言,在面对他的时候。陆昭屿点头,沉默没进行多久,教室到了。
云映遥想着他上一世也参加了比赛,只是在决赛的时候突然退出,原因不明,最后走高考的路,以宿沂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京大。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了,她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把杂念甩掉,专心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