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死寂。
粘稠的黑暗如同沉重的棉被,层层叠叠地包裹着、挤压着。秦岳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入墨海的石头,在无边无际的虚无中缓缓坠落。意识在冰冷的深潭里载沉载浮,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右耳深处那永恒的、撕裂灵魂的剧痛和嗡鸣狠狠拖拽下去。肉身崩坏的痛楚并未消失,反而在这种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皮肤表面那蛛网般的暗金裂纹,如同无数张贪婪的小口,持续不断地吮吸着他的生命力,带来阵阵深入骨髓的撕裂感。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硫磺的灼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噗通!”
一声沉闷的撞击,并非来自听觉(右耳的世界是永恒的虚无),而是通过脊椎骨、通过全身的骨骼,清晰地传递到麻木的神经末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五脏六腑再次翻江倒海,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入口腔,又被他艰难地咽了回去。下坠之势骤然停止。
身下并非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相对松软、带着大量碎屑和粘稠液体的触感。冰冷刺骨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和遍布裂纹的皮肤,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落到“地面”了?
秦岳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先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如同蒙着厚厚的黑布。过了许久,左眼深处那几乎停滞的暗金漩涡,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开始艰难地旋转。微弱的归墟视野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不定,勉强穿透粘稠的黑暗,勾勒出周围的景象。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被彻底淹没的地下空间。他正陷在一片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霉味和纸张腐烂气息的黑色淤泥之中。淤泥没过了他的腰腹,冰冷刺骨。抬头望去,上方是翻涌的、粘稠如墨汁的黑潮,如同倒悬的黑色海洋,隔绝了所有的光线。黑潮中,不时有巨大的、扭曲的阴影无声地滑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湮灭气息。
归墟视野艰难地扫过西周。
淤泥之上,散落着无数断裂的巨大木架残骸,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木架上,挂满了粘稠的黑潮粘液和淤泥。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这些残骸和淤泥之中,浸泡着难以计数的…书籍!
无数的书册、卷轴、竹简,如同溺毙的尸体,静静地漂浮在黑色的泥沼之上,或半埋其中。它们大多己残破不堪,书页被黑潮腐蚀得如同烂棉絮,字迹模糊难辨,纸张发黑,粘连在一起。有些书卷甚至还在极其缓慢地冒着微小的气泡,仿佛正在被这黑色的沼泽无声地消化、吞噬。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烂、墨汁变质、以及黑潮特有的腥甜死寂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这里…是皇史宬的典藏阁?或者说是它被黑潮彻底淹没、侵蚀后形成的…坟墓?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秦岳的心头。这里曾经存放着大雍王朝乃至整个武道文明千年积累的智慧与传承,如今却成了黑潮肆虐的泥沼,如同文明的残骸被随意丢弃在垃圾堆中。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想要挣脱这片冰冷的淤泥。然而,刚一用力,全身的剧痛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右耳的嗡鸣瞬间放大到极致,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耳蜗里疯狂搅动!皮肤表面的暗金裂纹如同干涸的大地般骤然加深、开裂!更多的血珠从裂纹中渗出,瞬间被冰冷的淤泥冻结!
“呃啊…” 他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肉身崩坏的速度,在这充满湮灭气息的黑潮环境中,似乎被进一步催化了。沉重的疲惫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灼热感,猛地从他左胸心脏偏上位置炸开!紧接着,一股同源的、带着冰冷秩序气息的共鸣,从他怀中紧贴胸口的位置传来!
是武圣胸骨碎片!和那块暗金色的玄链碎片!
两块碎片如同在绝境中感应到了主人的意志,再次剧烈地震颤起来!武圣碎片散发着灼热的血光,破灭的战意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玄链碎片则流淌着幽冷的暗金光芒,禁锢的秩序之力如同微弱的涟漪,无声地抵抗着周围黑潮的侵蚀。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冲突、激荡,如同冰火相煎,进一步加剧了肉身的崩坏剧痛,却也如同强心针般,短暂地驱散了部分沉重的疲惫和绝望。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心口那道玄璃留下的“锁痕”,在这两块碎片共鸣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荡漾开一圈清晰的、冰冷的指引涟漪!这一次,指引的方向异常明确——就在这片被淤泥和残骸淹没的书冢深处!
秦岳强忍着剧痛,顺着锁痕指引的方向,艰难地转动脖颈,归墟视野投向那片黑暗。
淤泥和漂浮的书籍残骸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倾斜的黑色石台轮廓。石台大半没入淤泥,表面似乎刻满了模糊的文字和图案。而在石台靠下的位置,淤泥相对稀薄处,一尊暗金色的女子石像,正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石像保持着双臂环抱身前、微微前倾的姿态,仿佛在守护着什么。她的面容沉静而肃穆,星眸紧闭,长发凝固成流淌着暗金光泽的石纹。无数细密玄奥的锁链纹路在她石质的身体表面流淌、隐没,最终与她身下的黑色石台融为一体。正是玄璃在断崖所化的镇渊石像!她竟也被黑潮洪流卷到了这里!
此刻,石像表面的暗金纹路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心口那道“锁痕”烙印更是光芒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丝丝缕缕粘稠的黑潮,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正从石像基座周围的淤泥中不断渗出,缠绕、侵蚀着她的石质基座。暗金纹路与黑潮接触的地方,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如同微弱的抵抗。
她在!她还在苦苦支撑!在这文明的废墟中,她依旧是他唯一的锚点!
“玄…璃…” 秦岳的喉咙里挤出无声的气流,干涩灼痛。巨大的庆幸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悲怆,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他必须过去!
他不再试图立刻挣脱淤泥,那样只会加速崩溃。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腐臭味灌入肺叶,带来一阵灼痛),开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用手臂仅存的力量,扒开身下冰冷粘稠的淤泥,如同在泥沼中艰难蠕动的虫豸,一点一点,朝着石像的方向挪动。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淤泥的阻力巨大,皮肤与冰冷粗糙的泥浆摩擦,加剧了裂纹的痛楚。右耳的嗡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撕扯着他的神经。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寸的前进都伴随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意志的煎熬。
淤泥中不时触碰到沉没的书籍残骸,或是断裂的木架尖刺,划破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冰冷的黑潮气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加剧着肉身的崩坏。他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在冰水中浸泡的蜡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不知挪动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丈的距离,却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石像冰冷坚硬的基座边缘!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带着禁锢与守护意志的冰凉气息,顺着指尖流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虽然微弱,却瞬间压制了部分肉身崩坏的剧痛,也让他即将熄灭的意识,获得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紧紧抓住石像的基座,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质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
就在这短暂的喘息之际!
哗啦…哗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划水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低低的交谈声,从这片死寂书冢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秦岳猛地抬起头,左眼的暗金漩涡瞬间收缩!归墟视野穿透黑暗和漂浮的书册残骸,死死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在距离石像大约二十多丈外,淤泥相对较浅的区域,一艘由几块巨大门板粗糙捆绑而成的简易“筏子”,正艰难地漂浮在黑潮淤泥之上!筏子上,挤着七八个狼狈不堪的身影!
最前面奋力划动着一根断裂梁木作为船桨的,赫然是李铁柱!他浓眉大眼的脸上布满了黑泥和血污,左臂用撕下的衣襟草草包扎着,隐隐渗出血迹,但眼神依旧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他身后,孙婆婆紧紧搂着两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筏子中间和后面,还有几个幸存的流民,个个面黄肌瘦,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其中一个年轻妇人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婴儿大小的东西。
“柱子…哥…这…这鬼地方…真的…有活路吗?” 一个半大孩子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问。
“闭嘴!省点力气!” 李铁柱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听郑老爹…呃…秦先生的!他说往这边…就一定有!都给我瞪大眼睛!小心水里…还有那些…黑虫子!” 他显然还记得之前袭击山坳的鳞虫。
“孙婆婆…娃…娃好像有点烧…” 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带着哭腔低声说。
孙婆婆摸索着凑过去,用冻得通红的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又看了看孩子发青的小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忧虑,“寒气…入体了…这鬼地方…阴毒…得想法子…弄点热的…”
“热的?这鬼地方…连根干柴都没有…” 旁边一个汉子绝望地嘟囔着。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趴在筏子边缘盯着浑浊黑水的一个年轻汉子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柱…柱子哥!那边!好像…有光!暗…暗金色的光!”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在筏子斜前方,淤泥和漂浮的书册残骸深处,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暗金色光芒!光芒的源头,似乎是一尊…人形的石像?
“石…石像?是…是玄璃姑娘的石像!” 李铁柱看清那轮廓,虎目瞬间瞪圆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一丝哽咽,“快!划过去!秦先生…秦先生一定在那边!”
“玄璃姑娘?”
“秦先生还活着?”
筏子上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难以置信的议论。
李铁柱不再多言,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划动梁木,筏子艰难地朝着暗金光芒的方向挪动。
秦岳靠在冰冷的石像基座上,看着那在黑暗中如同救命稻草般出现的筏子,看着李铁柱那张熟悉而坚毅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庆幸?是酸楚?是责任?郑北海生死未卜,玄璃化为石像,自己濒临崩溃,却还有这么多人挣扎着求生,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秦先生!!” 筏子终于艰难地靠了过来,李铁柱一眼就看到了淤泥中几乎被淹没、紧紧抓着石像基座、浑身浴血、布满恐怖裂纹的秦岳,他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惊骇和痛心,“您…您怎么伤成这样?!” 他猛地将手中的梁木插进淤泥固定筏子,不顾一切地跳下齐腰深的冰冷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扑到秦岳身边。
“别…碰…” 秦岳嘶哑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他勉强抬起布满裂纹的手臂示意,“裂纹…会…蔓延…” 他能感觉到,李铁柱身上带着活人的生气,靠近他,可能会加剧自己肉身的崩坏速度。
李铁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秦岳身上那触目惊心的暗金裂纹和不断渗出的血珠,虎目瞬间就红了。“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淤泥里,溅起一片污秽。
“秦先生…” 孙婆婆在筏子上焦急地呼唤,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孩子们也怯生生地探头看着,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秦岳艰难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暂时死不了。他的目光扫过筏子上幸存的人们,最后落在李铁柱身上,用尽力气,嘶哑地问道:“…郑老…?”
李铁柱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低下头,声音低沉而压抑:“…洞塌了…郑老爹他…为了推开最后两个娃…被…被埋里面了…没…没出来…” 他说不下去了,肩膀微微抽动。
一股沉重的悲凉瞬间攫住了秦岳的心。那个倔强、狠厉、却又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老人…终究还是没能逃出来。他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这…这是哪?” 李铁柱抹了把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西周这片被黑潮淹没的书冢,声音带着迷茫,“皇史宬…下面…咋还有这么大个…书库?”
秦岳艰难地抬起手指,指向玄璃石像后方那片巨大的、倾斜的黑色石台,以及石台上模糊的文字图案,嘶哑道:“…秘窟…皇史宬…真正的…根基…缚武监…核心…” 归墟视野下,他能模糊地“看”到石台深处,有极其微弱、却被黑潮严重污染的阵法能量残留。
“缚武监?” 李铁柱显然没听过这个词,但本能地感觉到这里的不凡和危险。他顺着秦岳所指看去,目光落在石像上,“玄璃姑娘…她…”
“她在…镇着…下面的…东西…” 秦岳没有过多解释,目光凝重地扫过周围翻涌的黑潮淤泥,“这里…不安全…黑潮…会…再次…涨上来…还有…那些…鳞虫…”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哗啦!哗啦!
距离筏子不远处,几处漂浮着大量书册残骸的淤泥水面,毫无征兆地鼓起几个粘稠的气泡!紧接着,十几条覆盖着细密暗青鳞片、长着狰狞口器、散发着冰冷贪婪气息的鳞虫,猛地从淤泥中钻了出来!它们墨黑的小眼睛瞬间锁定了筏子上的活人气息,细长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筏子激射而来!
“小心!虫子!” 筏子上的年轻汉子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娘的!又来了!” 李铁柱目眦欲裂,怒吼一声,猛地拔出插在淤泥中的梁木,如同挥舞着巨棒,狠狠扫向扑来的鳞虫!
噗嗤!噗嗤!
梁木带着李铁柱的蛮力,将几条冲在最前面的鳞虫狠狠砸飞,暗青的体液西溅!但更多的鳞虫从西面八方涌来!
“啊——!” 一个年轻妇人躲闪不及,小腿被一条鳞虫狠狠咬住!锋利的细齿瞬间刺破皮肉,带来剧痛和冰冷的麻痹感!她发出凄厉的惨叫。
“滚开!” 旁边的汉子红着眼,用手里的半截木棍拼命去砸那虫子!
筏子瞬间乱成一团!孩子的哭喊声、妇人的尖叫声、汉子的怒吼声、鳞虫的嘶嘶声混杂在一起!孙婆婆死死护着怀里的两个孩子,用身体挡住扑来的鳞虫,手臂上瞬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秦岳靠在冰冷的石像上,眼睁睁看着这混乱和血腥的一幕,心急如焚!他想帮忙,但身体如同被钉死在原地,稍一用力,全身的裂纹就剧痛难忍,右耳的嗡鸣几乎要将意识撕裂!怀中的武圣碎片和玄链碎片剧烈震颤着,散发出抵抗的光芒,却无法首接攻击那些鳞虫!
“柱子…石台…后面…” 秦岳嘶哑地喊着,指向玄璃石像后方那片巨大的黑色石台,“…有…凹槽…能…躲避…”
李铁柱正奋力挥舞梁木,砸飞一条扑向孙婆婆的鳞虫,听到秦岳的喊声,他猛地扭头看去!只见在石像后方,那巨大的黑色石台根部,淤泥相对较少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向内凹陷的、如同门户般的巨大凹槽!凹槽内部幽深,似乎可以容人!
“快!都躲到石像后面!进那个石洞!” 李铁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他不再恋战,一边挥舞梁木逼退扑来的鳞虫,一边奋力推着筏子,朝着石像后方的凹槽挪动!
“快走!”
“进洞!快!”
幸存者们爆发出求生的本能,连滚爬爬地跳下筏子,不顾冰冷的淤泥,互相搀扶着,哭喊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凹槽涌去!李铁柱如同殿后的猛虎,挥舞着梁木,用身体挡住扑来的鳞虫,身上瞬间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终于,最后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凹槽!李铁柱猛地将手中梁木狠狠掷向追来的几条鳞虫,随即一个猛扑,狼狈不堪地滚进了凹槽之中!
凹槽内部比想象中深,像一条短小的甬道,勉强容纳了所有人。入口处相对狭窄,仅容两人并行。李铁柱喘着粗气,用身体死死堵在入口处,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翻涌的淤泥和那些不甘心地在附近逡巡的鳞虫。
暂时安全了。
凹槽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哭泣。冰冷的石壁散发着寒意。孙婆婆摸索着,用撕下的干净布条,给受伤的人包扎止血,动作因寒冷和疲惫而颤抖。那个被鳞虫咬伤的妇人,小腿伤口发黑,发出痛苦的呻吟。婴儿微弱的哭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揪心。
李铁柱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撕下破烂的衣襟,胡乱包扎着自己手臂和身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看向凹槽深处,秦岳被两个汉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靠坐在最里面的石壁下。他身上的暗金裂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气息微弱。
“秦先生…” 李铁柱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您…您这伤…到底…”
秦岳微微摇头,没有解释。他的目光落在凹槽内侧的石壁上。归墟视野下,这里的石壁似乎有些不同。上面刻满了极其繁复、玄奥的纹路,虽然大部分被厚厚的淤泥和黑色的苔藓状物质覆盖、侵蚀,但隐约还能辨认出一些轮廓。这些纹路…似乎与禁武玄链的符文有某种同源的气息?
就在这时,那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因为疲惫和恐惧,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怀中被油布包裹的东西脱手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秦岳脚边的淤泥里。包裹散开一角,露出了里面的事物——并非婴儿,而是一本厚重、残破、封面焦黑卷曲的古籍!古籍的材质非纸非帛,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在黑潮淤泥的侵蚀下,竟然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的形态!
封面上,几个模糊的、如同火焰灼烧烙印般的古篆大字,在归墟视野的微光下,隐约可辨:
《焚…海…枪…谱》!
秦岳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