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了“冰山线”的钱砚修,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了不少。
他不再刻意去关注钱三一。在教室里,钱三一依旧占据着靠窗的“王座”,像一座孤岛。钱砚修则活跃在教室的另一侧,和江天昊他们讨论篮球赛、新出的游戏,或者故意逗得林妙妙炸毛跳脚。他的座位离钱三一很远,物理距离和心理距离都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遥远。
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钱砚修的眼神会平静地掠过钱三一,如同掠过任何一件教室里的桌椅板凳,没有丝毫停留,更不会像以前那样带着期待或试探地喊一声“哥”。他的目光清澈、坦荡,甚至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
钱三一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钱砚修不再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这让他周身那层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更加凝固了。他依旧独来独往,眼神冰冷,只是偶尔,在钱砚修和同学们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时,他那翻书的手指会极其细微地顿一下,快得无人察觉。
邓小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的频率似乎更高了,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林妙妙则是大大咧咧,只觉得钱砚修最近好像更开心了,打闹起来也更没顾忌。
钱砚修把省下来的“攻略冰山”的精力,全数投入到了【自我提升线】和【老爸改造线】上。
学习上,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紧跟钱三一的步伐。前世积累的学习方法和思维习惯,加上这辈子顶配的智商和资源,让他学起来事半功倍。他主动找老师要了更深入的竞赛资料,开始啃一些大学阶段的数学和物理基础。课堂上,他提问的角度更加刁钻,解题思路也更加开阔,连几个以严厉著称的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
“钱砚修,这道题你有更优解?”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黑板上钱砚修写下的另一种思路。
“嗯,老师,我觉得用这个模型可能更简洁。”钱砚修站在讲台旁,身姿挺拔,眼神专注,侃侃而谈。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少年意气与沉稳智慧奇异地融合,引得台下不少女生悄悄红了脸。
江天昊在下面偷偷给钱砚修竖大拇指:“钱哥,牛啊!连老王的场子都敢踢!”
钱砚修只是笑笑,眼神扫过台下。钱三一依旧低着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移动,仿佛台上的讨论与他无关。
而在【老爸改造线】上,钱砚修的“撒娇战术”运用得愈发炉火纯青。
“爸!你看我这道物理竞赛题!好难啊!想破头了!”钱砚修抱着厚厚的习题集,挤到正在看财经新闻的钱钰锟身边,脑袋往老爸肩膀上一搁,眉头紧锁,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
钱钰锟一看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电路图就头大,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儿子的依赖。他立刻放下平板,豪气地拍胸脯:“什么破题!敢难为我儿子?爸给你请最好的家教!清北的!国际金牌的!随便挑!” 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哎呀不用不用!”钱砚修赶紧按住,脸上露出“被老爸实力宠到”的羞涩笑容,“爸你对我最好了!不过家教太贵了,而且我觉得……我自己再想想就能搞定!就是需要点动力……” 他眨巴着眼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钱钰锟。
钱钰锟立刻心领神会,大手一挥:“说!想要什么?新出的游戏机?限量版球鞋?还是跑车?爸给你订!”(虽然钱砚修还没驾照)
“爸!您想什么呢!”钱砚修做出一副“您太夸张了”的嗔怪表情,身体却诚实地又往老爸身边蹭了蹭,“我就是……听说下个月市中心那个科技馆有个沉浸式航天展,特别酷!限量发售那种能模拟太空舱的体验票……” 他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期待。
“买!必须买!”钱钰锟二话不说,立刻掏出手机吩咐助理,“给我订两张!不!订五张!最好的位置!让我儿子玩个够!顺便叫上你昊子他们!” 他享受这种被儿子“小要求”满足的成就感。
“爸!一张就够了!我就想自己去感受一下!”钱砚修赶紧说(内心:带那群电灯泡干嘛?),“爸您最懂我了!” 他适时送上彩虹屁。
看着儿子因为自己一句话就眉开眼笑的样子,钱钰锟心里比签了个大单还舒坦。他越发觉得小儿子贴心、懂事、好学上进,不像那个只会冷着脸给他添堵的大儿子。
很快,一个重磅消息在高一年级炸开: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江州赛区选拔即将开始!学校只有一个推荐名额,将在高一年级内部通过一场高难度选拔考试决出!
消息一出,整个年级的顶尖学霸都摩拳擦掌。这不仅关乎荣誉,更关乎顶尖大学的敲门砖!钱三一的名字毫无悬念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名额非他莫属。
钱砚修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和江天昊、林妙妙在食堂吃饭。
“哇!全国联赛!钱三一肯定要去屠榜了!”林妙妙咬着吸管,语气带着点习惯性的惊叹。
“那还用说?钱神出手,一个顶俩!”江天昊附和道。
钱砚修慢条斯理地挑着盘子里的西兰花,闻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八卦。
“钱哥,你不去试试?”江天昊撞了撞他肩膀,“你数学也挺猛啊!”
钱砚修把西兰花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懒洋洋地开口:“看情况吧。最近在啃物理竞赛题,有点上头。数学嘛……随便考考呗。” 语气轻松随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信。
林妙妙和江天昊对视一眼,都觉得钱砚修这态度有点……太淡定了?对手可是钱三一啊!
钱三一自然也报了名。他依旧沉默寡言,只是在课间刷题的时间明显增加了,周身的气场更加冷冽。邓小琪看向他的目光里,担忧和崇拜交织。
选拔考试在周六上午进行。考场气氛肃杀,题目难度远超平时测验,甚至涉及了不少竞赛思维。钱三一坐在前排,笔尖沙沙,速度极快,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钱砚修坐在靠后的位置,他拿到试卷后,并没有立刻动笔,而是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题目确实有难度,但大部分题型,他这段时间在啃的大学预科和竞赛题里都见过类似的影子,甚至有些思路他研究得更深。
他拿起笔,不疾不徐地开始解答。思路清晰,步骤严谨,偶尔遇到需要深入思考的难题,他会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但很快就能找到突破口。他的速度比不上钱三一那种非人的效率,却带着一种沉稳的、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交卷铃声响起。钱三一第一个起身交卷,背影孤首。钱砚修则检查了一遍,才卡着点交卷,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轻松。
结果在周一上午的数学课公布。
数学老师拿着一份名单,表情严肃地走上讲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在钱三一和钱砚修之间来回扫视。
“经过严格阅卷和复核,本次代表我校高一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江州赛区选拔的同学是——”老师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后排那个正懒洋洋转着笔、似乎对结果并不太在意的身影上。
“钱砚修同学!”
“什么?!”
“哗——!”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包括钱三一!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向讲台上的老师,又猛地转头看向后排的钱砚修!
钱砚修转笔的动作也顿住了。他脸上那点懒散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对这个结果也感到意外。他眨了眨眼,看向讲台,又下意识地看向钱三一的方向。
两人的目光,隔着大半个教室,在无数震惊、哗然的目光中,第一次如此首接地、毫无遮挡地撞在了一起!
钱三一的眼神里,是冰冷的惊愕、被超越的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被冒犯领地般的锐利审视。那目光像刀子,试图剖开钱砚修脸上那层“惊讶”的表象。
而钱砚修的眼神,则从最初的“意外”,迅速恢复了平静。那平静之下,没有得意,没有炫耀,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甚至带着点“哦,这样啊”的淡然。他看着钱三一那充满攻击性的目光,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挑了一下眉梢,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浅的弧度,像是在说:看什么?很意外吗?
这无声的对视只持续了短短两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
“安静!”数学老师敲了敲讲台,“钱砚修同学的试卷思路新颖,解法精妙,尤其在最后两道压轴题的解答上,展现了远超高中阶段的思维深度和技巧运用,得分最高!实至名归!大家要向他学习!”
老师的肯定像一记重锤,彻底坐实了结果。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窃窃私语和投向钱砚修的复杂目光。
钱砚修在一片哗然中站起身,走向讲台去拿那份象征性的推荐确认函。他的步伐依旧稳健,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对老师说:“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经过钱三一身边时,他目不斜视,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空着的座位。
下课铃声响起,人群像潮水般涌出教室,议论声更加沸腾。
“我的天!钱砚修赢了钱三一?!”
“太玄幻了吧?钱神居然失手了?”
“钱砚修深藏不露啊!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
“这下有好戏看了……”
钱三一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他看着自己那份被老师发回来的试卷,上面鲜红的分数依旧很高,但比讲台上公布的那个数字,少了几分。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捏着试卷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试卷平整的纸面,被他捏出了深深的褶皱。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压抑的低气压,让几个想上前搭话的同学都望而却步。
钱砚修则被江天昊和林妙妙等人围住了。
“钱哥!牛啊!真人不露相!”江天昊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
“钱砚修!你太厉害了吧!那可是钱三一!”林妙妙眼睛瞪得溜圆。
邓小琪站在人群外,看着被簇拥着的、笑容灿烂的钱砚修,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个孤寂冰冷的身影,眼神复杂难言。
钱砚修应付着同学们的祝贺,笑容得体,眼神却有些飘忽。他并不在意这些虚名,赢钱三一也并非他的目标。这只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是他专注于【自我提升线】带来的副产品。
只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个依旧坐在角落、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背影时,心底某个角落,还是难以抑制地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报复性的。
看吧,没有你,我照样活得精彩,甚至……比你更好。
他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揽住江天昊的肩膀:“行了行了,别捧了!走,小卖部,我请客!庆祝一下!”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人群簇拥着他,热热闹闹地朝教室外走去。喧嚣的人声渐渐远去。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钱三一一个人。他依旧死死捏着那张试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那冰冷的背影,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更加孤绝。
钱砚修走出教学楼,秋日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刚才教室里那一瞬间的冰冷交锋带来的不适。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钱钱?”钱钰锟洪亮又带着点紧张(担心儿子又受委屈)的声音传来。
钱砚修把手机贴在耳边,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混合着兴奋、骄傲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表情,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小得意:
“爸!我饿了!想吃大餐!要最贵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