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血肉之躯撞击厚重石门的闷响,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战鼓,一声紧似一声,疯狂地擂动在狭窄冰冷的门厅!每一次撞击,都让整座青石垒砌的义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边缘粗糙的石块簌簌剥落,砸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煞气和门外村民疯狂撞击带来的、令人作呕的皮肉骨骼碎裂的细微气味!
林晚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剧烈地颤抖。那声音穿透指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井底两百凶魂的尖啸被石墙过滤,却化作更加粘稠、更加阴冷的怨毒低语,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钻进她的脑海,啃噬着最后一丝理智:
“开!开!开!!!”
“血!!肉!!!”
“撞!撞开它!!!”
毁灭的欲望如同实质的潮水,拍打着这最后的孤岛。
镇山依旧矗立在门厅中央,背对着石门,面对着通往义庄深处的那道布满深刻划痕的内门。他手中的青铜灯盏,青白冷焰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摇曳,光影明灭不定,将他投在粗糙石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狂舞的鬼魅。
“噗!”
又是一缕暗红的血线,顺着他冷硬的下颌滑落,滴在脚下的石地上,迅速被冰冷的石头吸收,留下一点深色的印记。他托着灯盏的左手颤抖得更加剧烈,手背上那些扭曲盘绕的暗红刺符,此刻正散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灼目光芒!光芒明灭闪烁,每一次强光爆发,都伴随着他身体一阵难以抑制的轻微痉挛!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凶煞之气,如同被强行压制的火山熔岩,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破开那刺符的束缚,透体而出!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压抑,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响。兜帽阴影深处,那只幽绿的兽瞳光芒暴涨,瞳孔收缩成一条危险的细线,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道布满划痕的内门,仿佛那扇门后藏着比门外汹涌的尸潮和井底凶魂更重要的东西!
“呃…呃啊…”一声极其压抑、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镇山紧抿的唇齿间溢出。他终于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那只布满灼烧般刺符光芒的左手,不再托着青铜灯盏,而是五指箕张,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狠厉,狠狠地、重重地拍向面前那道布满深刻划痕的古老石门!
“咚——!!!”
一声远比门外撞击更加沉闷、更加沉重、如同巨锤砸击山岩的巨响,猛地从掌心与石门的接触点爆发出来!整个门厅的空气都为之一震!青白冷焰被震得几乎熄灭!
就在镇山手掌拍上石门的瞬间——
“咔哒…咔哒…咔咔咔…”
一连串比之前开启外门时更加艰涩、更加沉重、仿佛沉睡了千百年的巨大机括转动声,从石门内部、甚至从整座义庄的地底深处,轰然响起!声音沉闷悠远,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力量!
伴随着这艰涩的轰鸣,那道看似沉重无比、浑然一体的内门,竟然从中间缓缓地、无声地向内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缝隙后面,是更加浓稠、更加冰冷的黑暗,一股比门厅浓郁十倍不止的、混合着浓烈防腐草药、陈年石灰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朽骨沉淀了百年的死寂气息,如同冰封万载的寒气,汹涌地喷薄而出!
寒气扑面,林晚瞬间打了个寒颤,感觉血液都要被冻结!
镇山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收回拍门的手掌,那只手背上的刺符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仿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量,但他的动作却更快!他一把抓起几乎掉落的青铜灯盏,青白冷焰在寒流中顽强摇曳,紧接着,他另一只布满刺符的青白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蜷缩在墙角、几乎冻僵的林晚的后衣领!
如同拎起一只小鸡,林晚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提起、拖拽着,踉跄地冲向那道刚刚裂开的黑暗门缝!
“进去!”镇山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如同冰冷的铁锥,刺穿门外尸潮的撞击和井底凶魂的尖啸!
林晚被一股巨力猛地推进门缝!冰冷的死气和浓烈的防腐草药味瞬间将她包裹!她扑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身后镇山手中那盏青铜灯盏的青白冷焰,如同鬼火般摇曳着,勉强照亮了门缝附近一小片区域。
借着这微弱的光源,林晚惊恐地看到,内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停尸间或棺椁陈列所,而是一条陡峭向下、完全由粗糙青石开凿而成的狭窄阶梯!阶梯蜿蜒曲折,深入地底,深不见底!冰冷的寒气如同实质的烟雾,正从阶梯深处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镇山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挤入门缝,反手在门内侧一个同样布满铜锈的兽首机关上用力一按!
“轰隆——!”
身后那道刚刚裂开的巨大石门,带着万钧之力,轰然闭合!巨大的声响在狭窄的阶梯通道内疯狂回荡,震得林晚耳膜生疼!最后一丝微光被彻底隔绝!门外的撞击声、嘶吼声、井底的尖啸声,瞬间被厚重的石门和深入地底的结构削弱到几乎消失!
世界再次沉入黑暗,只剩下镇山手中那盏青铜灯盏的青白冷焰,在浓稠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气中,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镇山没有停留,甚至没有看在地的林晚一眼。他一手托着灯盏,另一只手扶着冰冷湿滑的石壁,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沿着陡峭的石阶,沉默地向地底深处走去。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沉重而压抑。
林晚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胸口烙印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让她牙齿打颤。她没有选择,只能踉跄着跟上那点唯一的光源。石阶冰冷湿滑,布满苔藓,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空气越来越冷,防腐草药的气味越来越浓,混合着一种陈年地下水特有的土腥和铁锈味。
通道狭窄压抑,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粗糙的石壁触手冰凉刺骨,上面布满了湿漉漉的水珠和深绿色的苔藓,一些地方甚至凝结着细小的冰晶。空气死寂,只有两人沉重(林晚是虚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回荡。
向下,向下,仿佛要一首走到地心。
不知走了多久,林晚感觉肺部都要被冻僵了,双腿如同灌了铅。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一首沉默前行的镇山,终于停了下来。
青白冷焰的光芒,照亮了阶梯的尽头。
那里不再有路。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比之前任何门都要矮小、都要厚重的石门。门板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墨绿石质,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光滑得如同镜面,却在青白冷焰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种冰冷、幽暗的光泽。门框与石壁严丝合缝,浑然一体,仿佛这扇门本身就是山体的一部分。
更让林晚感到心悸的是,站在这扇门前,那股浓烈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死寂和防腐气息,几乎凝成了实质!同时,一种无形的、极其强大的排斥力,如同冰冷的墙壁,从这扇墨绿石门内散发出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窒息和眩晕!仿佛靠近它,就是一种亵渎。
镇山站在门前,兜帽阴影下那只流转幽光的兽瞳,此刻正死死地盯着这扇墨绿石门,瞳孔中的绿芒剧烈地闪烁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林晚无法理解的、近乎朝圣般的复杂情绪。他那只布满暗红刺符的左手,此刻正无意识地紧紧攥着青铜灯盏的底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那些刺符的光芒再次变得不稳定起来,明灭不定。
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过了好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青白的、同样布满刺符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那扇冰冷光滑的墨绿石门。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首接拍击。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极其低沉、极其晦涩、如同砂砾在古老石板上摩擦的音节!那不是人类的语言,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奇异的、仿佛能引动大地的韵律!伴随着这艰涩的咒言,他掌心对着的墨绿石门表面,那些光滑如镜的地方,竟然缓缓地浮现出无数个极其微小、扭曲复杂、闪烁着微弱暗金光芒的符文!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石门上流动、组合,形成一幅庞大而古老的封印图案!
咒言持续着,镇山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身体也出现了更明显的颤抖。他掌心与石门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激烈地对抗、交融。
终于,当最后一个艰涩的音节落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锁芯转动的轻响,从石门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扇光滑如镜、浑然一体的墨绿石门,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之前通道中浓郁百倍、冰冷千倍的气息,如同万年冰窟被打开,瞬间从门缝内狂涌而出!青白冷焰被这寒流冲击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林晚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投入了液氮之中!血液凝固!思维冻结!连灵魂都要被这极致的死寂和冰冷彻底吞噬!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骇欲绝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敞开的门缝!
门缝内,并非预想中的停尸地窖。借着摇曳欲灭的青白冷焰,她只看到一片更加深沉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在那片黑暗的中心,似乎…似乎隐约矗立着一个巨大的、方方正正的、轮廓极其模糊的…石质物体?
镇山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吸了一口那几乎冻结肺腑的寒气,身体一晃,便率先侧身挤入了那道散发着恐怖死寂气息的门缝之中!
青铜灯盏的青白冷焰随之没入黑暗,门厅瞬间陷入绝对的漆黑!
“进来!快!”镇山冰冷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疲惫的声音,如同从极地冰川深处传来,穿透刺骨的寒冷,首接刺入林晚几乎冻僵的意识!
没有退路!门外的尸潮和井底凶魂随时可能冲破屏障!这地底深处的冰寒死寂之地,或许是唯一的喘息之所!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恐惧!林晚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恐怖寒气,踉跄着扑向那道敞开的墨绿色石门缝隙!
就在她侧身挤过那冰冷如同墓穴入口的门缝、踏入那片更深沉黑暗的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整个大地板块都在哀鸣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头顶上方、从义庄的方向、甚至从遥远村东头古井的位置,穿透层层岩石和土壤,如同毁灭的丧钟,狠狠地砸了下来!
紧接着,是无数重叠的、充满了极致狂喜和毁灭欲望的、如同亿万厉鬼同时尖啸的恐怖声浪,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开——!!!”
“破——!!!”
“血——肉——!!!”
那声音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宣告末日降临的癫狂,穿透了厚重的石门和深入地底的结构,首接灌入了林晚的耳中!震得她神魂俱颤!
井…井口的封印…彻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