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之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虽说是去斩杀妖兽，但对苏青而言，更像是一次郊游。
他并未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只是在出发前，决定去宗门内的坊市逛一圈，采买些许路上可能用到的杂物。
凌霄宗的内门坊市，坐落在几座主峰之间的一片开阔广场上。
这里没有固定的商铺，只有一个个由弟子们自己支起的小摊，显得有些杂乱，却也充满了活力与烟火气。
当苏青带着穆鸢出现在这片熙熙攘攘的广场时，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依旧是一身华贵锦袍，双手负后，闲庭信步，俊美绝伦的脸上带着一丝上位者特有的慵懒与漠然。
而他身后，穆鸢穿着那套淡紫色的长裙，亦步亦趋地跟着，低着头，像一道与他如影随形的影子。
对于坊市上售卖的那些东西，苏青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垃圾。
但穆鸢却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她像一只第一次看到森林的笼中鸟，一双清澈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好奇与新奇。
她看到了悬浮在半空中、闪烁着微光的传讯纸鹤，看到了被装在玉盒里、还在微微蠕动的灵虫，看到了被摆在地摊上、散发着各种药香的草药……
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从小在宁远城普通人家长大的孩子，她何曾见过如此琳琅满目的、属于修仙者的集市？
即便如今她也踏入了修仙之路，但她的世界，也仅限于青云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苏青对周围弟子投来的敬畏与艳羡目光甘之如饴，也就放任穆鸢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张西望，他觉得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就在这时，穆鸢的脚步，不自觉地在一个专门售卖女性饰品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被一支发簪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是一支通体剔透的白玉发簪，簪头被雕刻成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最让她移不开眼睛的，是蝴蝶的翅膀上，还镶嵌着几颗会随着光线变幻出不同色彩的、米粒大小的晶石，流光溢彩，精美绝伦。
穆鸢的心，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支发簪，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胆怯地收了回来。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
如果……如果这支发簪戴在自己头上，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定……很好看吧。
紧接着，一个更深、更遥远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冒了出来。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她喜欢、也真心喜欢着她的如意郎君，他会温柔地笑着，亲手将这支蝴蝶发簪，为她轻轻戴上……
那该是，何等的幸福啊……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美好，以至于让她短暂地忘记了身处的现实，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少女独有的、梦幻般的憧憬笑容。
然而，这美好的幻想，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她猛然惊醒，一回头，便撞上了苏青那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冰冷的眸子。
那份不属于她的温暖与幸福，瞬间被击得粉碎。
梦境消散，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迅速低下头，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个对未来充满美好幻想的少女，只是一个错觉。
苏青将穆鸢脸上那瞬间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从憧憬，到梦幻，再到惊醒后的黯然，整个过程清晰得如同在他面前上演的一出默剧。
“看什么？”
苏青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打破了穆鸢的幻想。
穆鸢吓得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小声道：
“没……没什么。”
“没什么？”
苏青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他根本不看那摊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支蝴蝶发簪，语气充满了不屑。
“喜欢就喜欢，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穷酸相，给谁看呢？”
他上前一步，站在穆鸢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你这个样子，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苏青连一件首饰都买不起，别给我丢人。”
说完，他看也不看那摊主，首接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中品灵石，随手扔在了摊位上。
那光华流转的灵石，其价值足以买下这个小摊上所有的东西。
“这簪子，我买了。”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那名摆摊的弟子先是被苏青的气场震慑，又被那块中品灵石晃得眼晕，顿时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说道：
“够了！够了！苏……苏师叔，用不了这么多……”
苏青却根本懒得理他，他首接拿起那支精美的蝴蝶发簪，转过身，面对着一脸错愕与呆滞的穆鸢。
他伸出手，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霸道，拨开了穆鸢耳畔的秀发，然后亲手将那支流光溢彩的蝴蝶发簪，插进了她乌黑的发髻之中。
冰凉的玉簪触碰到温热的头皮，那轻微的触感让穆鸢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
他……他在做什么？
他竟然……亲手给自己戴上了发簪？
这个动作，这个本该是世间最亲密的爱人之间才会有的举动。
这巨大的、荒谬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呼吸。
苏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那只美丽的蝴蝶停留在穆鸢的云鬓旁，衬得她那张本就清秀的脸庞，多了一丝动人的光彩。
他放下手，看着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穆鸢，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道：
“行了，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环视了一圈坊市，用更加傲慢的语气说道：
“看上什么就首说，随便买，我苏青的人，不差钱，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畏畏缩缩、给我丢脸的德行。”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穆鸢，继续负手向前走去。
穆鸢还愣在原地，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发间那冰凉的蝴蝶。
那真实的触感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