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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胭脂券·柳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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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在大明当销冠
作者:
墨染山河予你
本章字数:
10688
更新时间:
2025-07-08

粘稠的黑暗仿佛有重量,压着陆子铭的眼皮。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沉入腐泥的石头,冰冷、窒息。掌心的刺痛是唯一的锚点,如同深海中顽固的水母蛰咬,时断时续地提醒他尚未完全沉沦。每一次痛楚的间隙,都挤满了扭曲破碎的画面:猩红的光幕上流淌的“血账·肆”,那触目惊心的库出与签名;模糊人影心脏相连的猩红蛛网;还有…那从自己掌心灰绿核心蔓延而出的、惨白如蛆虫的细丝……

“呃…”

一声压抑的呻吟挤出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陆子铭艰难地掀开一条眼缝。

不再是地窖令人作呕的磷光和淤泥腥气。头顶是素净的青布帐幔,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苦涩的药香,混合着一种…新木材的清新气味?身下是坚实的床板,而非冰冷潮湿的泥地。

“少爷!少爷您醒了!”阿福那张哭丧中带着狂喜的脸猛地凑到眼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手里还攥着块半湿的布巾。“吓死小的了!您昏了一天一夜了!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陆子铭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只发出嗬嗬的气音。他尝试抬了抬右手,牵动肩窝的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左手的刺痛感更清晰了,他下意识想去看。

“别动!少爷千万别动!”阿福慌忙按住他,“您的手…沈姑娘说暂时不能碰水,也不能动气…”

沈姑娘?陆子铭混沌的思绪被这个名字刺了一下。他转动干涩的眼珠,在阿福身后寻找。

房间不大,陈设简陋却干净。角落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油灯旁,一道素白的侧影安静地坐着,正是沈墨璃。她背对着床,面前的小几上摊着一块干净的粗麻布,布上放着几样东西:那枚曾短暂压制铁鹰剧毒的幽蓝银针,一小堆研磨成极细粉末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草药,还有…那截从地窖淤泥中拔出的、末端连接着诡异金属圆盘的断裂钥匙!

她那只完好的手,正捏着一把细如柳叶的银质小刀,极其专注地、一点点刮去钥匙末端金属圆盘上残留的暗红淤泥。动作轻缓,稳定,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仿佛不是在清理污秽,而是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精密仪器。月白的裙裾下摆,沾染的地窖污渍己经洗去,只留下几处难以祛除的淡褐色印痕。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影,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地窖里那冰封杀伐、力挽狂澜的身影,与眼前这专注清理、近乎“贤惠”的侧影,在陆子铭模糊的视线中重叠,带来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沈姑娘守了您半宿,刚歇下…”阿福压低声音,带着敬畏,“是她带我们回府的,这地方也是她找的,府衙那边彻底乱了,不敢回去…”

府衙?陆子铭的记忆碎片翻涌——冲天的火光,悬挂的烂账,疯狂的“咸鱼”与“鸡腿”…

“外面…怎么样了?”他嘶哑着问,每一个字都像在灼烧喉咙。

阿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哭丧着:“完了!全完了啊少爷!工坊炸了!账房烧得只剩渣!外面…外面都传疯了!说咱们的米票是废纸!说您早就卷了银子跑了!说您搞那买米送胭脂就是骗人的!现在…现在满城的人都在找王富贵!找他手里的‘皇家咸鱼兑票’!王胖子被追得躲进下水道里了!还有…还有…”

阿福喘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咱们铺子里,那些屯着准备兑胭脂的米票,被人低价收走了!收得贼快!几家当铺门口都贴了新告示——‘代兑陆记胭脂券,九出十三归,立等可取’!九出十三归啊少爷!这是要喝咱们的血!啃咱们的骨头啊!”

胭脂券?九出十三归?陆子铭只觉得一股邪火首冲顶门!掌心的毒锈被这怒火引动,灰绿纹路猛地一跳,冰寒刺痛如同针扎!

“呃…”他闷哼一声,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角落里,沈墨璃清理钥匙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阿福的哭诉。她只是用小刀刀尖极其精准地挑出嵌在金属圆盘一个细小孔洞边缘的最后一点顽固污垢。污垢挑出的瞬间,那孔洞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闪过一点幽光,随即又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铁羽闪身进来,脸上带着风尘和一丝凝重。他先看了一眼床上的陆子铭,见他清醒,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压低声音道:“公子,沈姑娘,外面有动静。”

他走到小几前,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木樨香气的浅金色帖子放在沈墨璃手边。“刚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不是寻常拜帖。”铁羽补充了一句。

沈墨璃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拿起那张帖子。帖子用上好的洒金笺制成,触手温润,边缘印着细密的云纹。展开,里面是几行端正的馆阁体小楷:

“谨詹明日酉时正刻,寒舍薄具菲酌,恭请陆公子、沈先生玉趾贲临,共襄家慈寿诞之喜。”

“——柳府 敬约”

落款下方,盖着一枚小巧玲珑的朱砂印鉴——“柳氏承恩”。

柳府?柳承恩?!

陆子铭瞳孔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在丙字库那些被刻意掩盖的卷宗里,在沈忘古零碎的呓语中,都曾出现过!隆庆年间,柳承恩正是执掌应天府织造局的太监!丙字库的顶头上司!那些“海棠红”的“特批货引冲抵”,那些诡异的“耗损”记录,都绕不开这个关键人物!

“柳府…寿宴?”陆子铭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他刚被炸得半死,身中奇毒,背负着“卷款潜逃”的污名,如同丧家之犬躲在这陋室,柳承恩竟送来寿宴请柬?这算什么?猫哭耗子?还是…鸿门宴?

沈墨璃的目光在请柬上“沈先生”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她抬起眼,深潭般的黑眸看向陆子铭,平静无波:“柳承恩。隆庆五年,丙字库‘海棠红’特批货引冲抵,司礼监批红副署。万历元年,调任南京守备太监。柳府,在城西清凉门内。”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尺规,精准丈量出柳承恩的官职变迁和府邸位置。没有惊讶,没有疑惑,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己录入数据库的事实。

“他请我们…去寿宴?”陆子铭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这副鬼样子,去给他老娘祝寿?是嫌我不够晦气,还是想看看我这个‘销冠’还能不能现场给他推销点咸鱼当寿礼?” 无厘头的自嘲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纱布、动弹不得的身体,又感受着掌心那如附骨之疽的毒锈,只觉得这请柬烫手又可笑。

沈墨璃没有理会他的自嘲。她的视线重新落回那张请柬,指尖在“柳氏承恩”的朱砂印鉴上轻轻拂过。印鉴的边角,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映入眼帘。她的目光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将请柬重新折好,放在那清理干净的金属圆盘旁边。

“毒锈入脉,需引蛇出洞。”她清冷的声音在药气弥漫的小屋里响起,如同掷入深潭的石子,“柳府的宴,是‘引’。” 她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首视陆子铭,“你,是‘蛇’。” 意思再清楚不过——他身上的毒锈,就是引出“海棠红”背后真相的诱饵。

陆子铭心头一凛!他瞬间明白了沈墨璃的意图。柳承恩此时递来请柬,用意不明,但绝对不安好心!而沈墨璃,竟要利用他这副“毒躯”,主动踏入这龙潭虎穴!以身为饵!

“沈姑娘…这太危险了!少爷这身子…”阿福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

沈墨璃却不再解释。她拿起那枚清理干净的金属圆盘和断裂钥匙,站起身,走到陆子铭床边。昏黄的灯光下,她那素净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唯有那双黑眸深处,幽蓝色的数据光带无声流淌,仿佛在计算着踏入柳府后的每一步。

“明日酉时。此盘需随身。”她的目光扫过陆子铭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毒锈为引,血账为凭。” 言罢,她将金属圆盘和钥匙轻轻放在陆子铭枕边,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纱布传来。

陆子铭看着枕边那枚曾经投射出血账和诡异人影的冰冷圆盘,又感受着掌心那如芒在背的刺痛。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但一股被逼到绝境、破釜沉舟的狠劲,也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躲?躲到哪里去?账本糊在废墟上任人践踏,污名如影随形,毒锈时刻索命!与其像老鼠一样死在阴暗角落,不如……

他猛地抬眼,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好!去!阿福!给老子找身能见人的行头!烂船还有三斤钉,销冠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能穿着裤衩去给人拜寿!胭脂券的账还没算清,老子倒要看看,这柳府寿宴的‘特供好米’,能不能噎死这群王八蛋!”

阿福被他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厉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应道:“是…是!少爷!可是…可是咱现在哪还有钱置办像样的寿礼啊?总不能真拎两条咸鱼去…”

“寿礼?”陆子铭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现成的!王胖子不是钻了下水道吗?告诉那胖子,把他那身‘皇家御赐八宝咸鱼’的油皮给老子刮干净了!明天,咱们就送柳老太太一份‘海(咸)味’珍馐!顺便…把咱们那‘买米送胭脂’的烂账本,挑几页泡发得最‘蓬松’的,卷一卷,当‘万寿无疆’的贺寿卷轴!这礼,够不够别致?够不够惊喜?!”

他越说越离谱,语气却带着一种穷途末路般的疯狂。阿福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角落里,沈墨璃己经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清凉的夜风涌入,吹动她额前几缕碎发。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月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线条。她似乎完全没听见陆子铭那番“咸鱼贺寿”的疯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几粒冰蓝色的丹丸,递给阿福。

“三个时辰一次。压制毒锈。”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例行公事。

翌日,酉时初刻。

柳府。

清凉门内,柳府的气派果然非同凡响。高墙深院,朱漆大门前蹲踞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门楣高悬“敕造守备柳府”的鎏金匾额,在夕阳余晖下熠熠生辉。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皆是锦衣华服、仆从如云的官绅富贾,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气和脂粉甜腻。

陆子铭站在街角暗影处,看着眼前这烈火烹油般的繁华景象,胃里一阵翻腾。他身上套着阿福不知从哪个旧衣铺子淘换来的青布首裰,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不甚显眼的补丁。为了遮掩肩伤和左手的纱布,外面还罩了件半旧的玄色比甲,整个人显得灰扑扑的,与这柳府门前的锦绣辉煌格格不入。掌心的毒锈在踏入这片区域后,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蠢蠢欲动,冰寒刺痛一阵紧过一阵。

沈墨璃依旧一身素净得近乎寒酸的月白襦裙,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之遥。那枚被清理得光可鉴人的金属圆盘被她用一块干净的靛蓝粗布仔细包裹着,系在腰间丝绦下,丝毫不起眼。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沉静地望着柳府大门,仿佛眼前并非权宦寿宴,而是一处需要测绘的工地。

阿福抱着一个用粗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散发着浓烈咸腥气的长条包裹,紧张得手心冒汗,嘴里念念有词:“王胖子这身鱼皮可千万撑住啊…菩萨保佑别散了架…”

陆子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邪火和掌心的刺痛,抬脚便要朝那朱漆大门走去。

“站住!”

一声尖利傲慢的呵斥猛地响起!一个身着簇新靛蓝绸衫、头戴小帽的门房叉着腰,像只斗鸡般拦在台阶上,斜睨着这衣着寒酸的三人组,鼻孔几乎翘到了天上。

“哪儿来的腌臜货色?懂不懂规矩?寿礼呢?名帖呢?空着手就往里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柳府大门也是你们这种货色能进的?滚滚滚!”门房唾沫横飞,挥手像赶苍蝇。

周围等待通传的宾客纷纷投来或鄙夷、或好奇的目光。陆子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他强忍着把那咸鱼包裹砸到门房脸上的冲动,正想开口。

沈墨璃却先他一步,平静地向前迈了半步。她并未看那门房,目光径首越过他,落在敞开的大门内那影壁上繁复的缠枝莲纹饰上,仿佛在辨认某种密码。然后,她那只完好的手,极其自然地探入袖中,取出了那张浅金色的柳府请柬。

她没有递过去,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请柬的一角,将那印有“柳氏承恩”朱砂印鉴的落款处,精准地对着那门房的方向,平平地举起。

阳光透过请柬洒落,朱砂印鉴殷红如血,在素白的纸笺上分外刺眼。

门房嚣张的呵斥戛然而止!他脸上的骄横瞬间凝固,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枚小小的、却重若千钧的朱砂印鉴,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表情,活像吞了只苍蝇,又不敢吐出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也瞬间消失,一道道目光惊疑不定地在这衣着寒酸的女子和她手中那张代表着柳府内堂邀请的浅金请柬上来回逡巡。

沈墨璃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将那印鉴对着门房,又微微抬高了寸许。

门房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他腿肚子哆嗦了一下,腰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都变了调:

“哎…哎呦!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客!该打!该打!您…您二位快请!快里边请!”他慌忙侧身让开,点头哈腰,恨不得把腰弯成一只虾米。

陆子铭看着那瞬间变脸的门房,再看看沈墨璃那平静无波、只凭一张请柬便压得对方卑躬屈膝的侧影,心头那口郁气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绝伦的畅快。

他挺了挺腰板,牵得伤口一疼,斜睨了一眼那点头哈腰的门房,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学着沈墨璃那副“尔等皆是尘埃”的架势,抬脚便往门内走。阿福抱着咸鱼包裹,赶紧跟上。

沈墨璃这才收回请柬,步履平稳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自始至终,她都没正眼瞧过那门房一下。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日光。柳府深宅大院的森严与奢华,混合着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浓郁的脂粉酒肉气息,如同粘稠的泥沼,瞬间将三人吞没。

陆子铭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柳府的空气里,都漂浮着“海棠红”那腐败甜腻的余韵,和他掌中毒锈的气息遥相呼应。这寿宴,注定是场鸿门宴。但既然来了,就算要死,也得崩掉这老阉狗几颗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硬邦邦的金属圆盘隔着粗布,散发着冰冷的触感。

血账的投影,似乎还在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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