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粗暴地塞进一具陌生的躯壳,沉重的眩晕感如同钝器击打后脑。九璃猛地睁开眼,刺鼻的霉味和灰尘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昏暗的光线从一扇狭小、布满污垢的窗户透进来,勉强照亮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破败小屋。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暗的水泥,一张嘎吱作响的旧铁架床几乎占据了全部空间,上面是单薄发硬的被褥。空气又湿又冷,仿佛能拧出水来。
这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开始的地方?一个被遗弃在生活泥沼角落的孤女?
属于“林九璃”的破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父母意外去世留下的微薄赔偿金和这间破旧小屋,贪婪刻薄的远房姑妈林姨以监护人之名“代为保管”存折,实则将她当成免费保姆和出气筒,动辄打骂克扣,最后干脆将她赶到了这间父母留下的、位于城市边缘棚户区的危房里自生自灭。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雪水浇下,但九璃眼中没有迷茫,只有一片沉静的冰湖。她撑着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坐起身,身体虚弱无力,长期营养不良带来的眩晕感挥之不去。但这具身体里,此刻燃烧的是一个母亲救子的灵魂。
【警告:关联目标青念璃(此世界形态:早产弃婴)生命体征微弱,处于高危状态。坐标:距宿主首线距离15米,本栋楼一层楼梯间杂物堆后。请立即前往!重复,立即前往!】
系统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瞬间点燃了九璃血液里所有的焦灼。念璃!十五米!
她甚至来不及感受这具身体的虚弱和不适,猛地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心首窜头顶。她踉跄着冲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楼道里更暗,充斥着垃圾和潮湿混合的怪味。
循着系统在视野中标注出的闪烁光点指引,九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一楼楼梯拐角那堆散发着馊味的破纸箱和废弃家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颤抖着手,不顾脏污和可能划破皮肤的尖锐边缘,拼命地扒开那些散发着霉烂气息的障碍物。
纸箱被掀开,一个用沾满污渍的旧毛巾胡乱包裹着的小小襁褓,赫然出现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么小,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九璃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轻轻掀开那脏污的毛巾一角。
一张皱巴巴、泛着不正常青紫色的小脸露了出来。嘴唇是深紫的,小小的胸膛几乎看不见起伏。
“念璃!”九璃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声音破碎嘶哑。她一把将那个冰冷、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身体紧紧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触手所及,是骇人的冰凉!
不行!必须去医院!立刻!马上!
【外部环境监测:暴雨红色预警。当前室外温度:4摄氏度。宿主无雨具,无交通工具,无保暖衣物。关联目标体温持续下降中,心肺功能濒临衰竭临界点。宿主强行移动风险系数:极高。建议:原地等待救援可能性:0.01%。】
冰冷的系统分析如同钢针扎进脑海,却只让九璃眼中燃起更决绝的火焰。等?她的念璃等不起!
她猛地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同样单薄的旧外套,用尽平生最温柔又最迅捷的动作,将怀里冰冷的小身体一层层裹紧,只露出一张青紫的小脸。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用自己仅剩的体温暖着包裹,赤着脚,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屋外瓢泼的冰冷雨幕之中!
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像无数细小的冰锥,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单薄的衣物瞬间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疯狂地掠夺着体温。脚下的积水冰冷刺骨,混杂着碎石和垃圾,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狂风几乎要将她瘦弱的身躯掀翻。
九璃死死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她将怀里的小包裹护在胸前,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住大部分风雨。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但她前进的方向没有丝毫偏移。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快!再快一点!念璃,撑住!娘在这里!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怀中婴儿青紫的小脸上。或许是这微弱的刺激,或许是母亲怀抱里那拼死传递过来的、微不足道却倾尽所有的暖意,那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竟在九璃怀里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被风雨声完全吞没的、细若游丝的呜咽。
“呜…”
像小猫濒死的哀鸣,微弱得几乎无法捕捉。
但这声呜咽,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九璃心上!念璃还活着!他还活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从她灵魂深处奔涌而出,压榨着这具身体最后的潜能。她抱紧孩子,在倾盆大雨和呼啸寒风中,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记忆中最近的社区医院方向,跌跌撞撞却又无比坚定地狂奔!
冰冷的雨,刺骨的风,无尽的黑暗前路,都无法阻挡一个母亲奔向孩子生路的脚步。赤脚踏过冰冷的水洼,每一步都溅起绝望的水花,却也踏碎了命运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