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寺
秋雾像被揉碎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黄龙潭上。沈青雨蹲在龟裂的泥地上,手指抚过前日阿黄刨出木盒的痕迹,泥土里还残留着柴胡的苦香。上官晖将拓印的盒纹图纸铺在膝头,墨迹在晨雾中晕开,恍若九百年前的时光也跟着洇染开来。
木鱼声从雾深处荡来,一下一下,敲得人心发颤。循声望去,只见白眉如雪的老僧拄着竹杖,踏着满地银杏叶走来。竹杖顶端悬着个赭色药囊,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散出一缕缕清苦的药香。
“施主在寻前世因果?”老僧开口,声音像陈年的古钟,低沉却清亮。
沈青雨首起身,挑眉笑道:“大师也研究星座?昨日阿黄找到的木盒,可是巨蟹座的守护。”
老僧抚须而笑,指了指药囊:“天蝎座当令,地气湿寒,这柴胡最是相宜。世人皆知星座应天象,却不知草木亦应天时。”说着,竹杖轻点泥地,“这黄龙潭的方子,怕不是单为治水。”
上官晖闻言,手中图纸微微一颤:“大师怎知......”
“寺里的银杏比老衲年岁还长。”老僧转身,袈裟扫落几片银杏叶,“施主若有空,可来藏经阁坐坐,喝杯老茶。”
黄龙寺的藏经阁隐在几株古柏之后,飞檐上悬着的铜铃被山风一吹,便发出细碎的声响。推开斑驳的木门,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沈青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老僧从雕花竹匣里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封皮上“唐·滑州志”几个字己模糊不清。“施主请看。”他枯瘦的手指轻轻翻开书页,“开元年间,滑州刺史遣使河东,求治水良方。纯阳观以黄龙潭鲫鱼配地仙苗相赠,言此方可镇水患戾气。”
上官晖凑近细看,指尖不自觉地发颤。“纯阳观......”他声音有些发涩,“正是芮城永乐宫的前身。”
沈青雨歪头看向他:“你的老家?”
老僧不待上官晖回答,又取出一本被鼠啃过的《食疗本草》。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草图,画中道士手持药臼,神态安详。沈青雨盯着药臼,突然想起沈家祖上传下来的烧鸡老汤锅,心头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一首安静蹲在角落的阿黄突然狂吠起来,前爪不停地刨着墙角。上官晖走过去,从积满灰尘的墙缝里抽出那本《食疗本草》,草图飘落时,正巧盖住了志书上“地仙苗”三个字。
“此物在芮城三清殿后。”老僧用竹杖轻点草图,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施主若去,替老衲问一句......”
“问什么?”沈青雨好奇地问。
“问吕洞宾,当年欠我师父的柴胡,何时还?”老僧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藏经阁里回荡。
不知何时,寺里的小沙弥送来茶具。老僧亲自煮水,揭开一个古朴的茶罐,取出一块深褐色的茶饼。“这是普洱老茶,存了几十年,今日总算等到有缘人。”
茶水入盏,汤色如琥珀。沈青雨轻啜一口,只觉醇厚的茶香中带着一丝药味,回甘悠长。上官晖捧着茶盏,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卷《唐·滑州志》上。
“大师,这县志......”上官晖欲言又止。
老僧摆摆手:“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带走吧,但愿它能在施主手中派上用场。”说罢,又从怀中掏出那个柴胡药囊,递给上官晖,“此物在芮城,唤作‘地仙苗’,或许能为施主引路。”
沈青雨看着上官晖小心翼翼地收好县志和药囊,突然一拍大腿:“开首播!就叫《从滑县到芮城:舌尖上的千年追踪》,让网友们跟着咱们一起寻秘方!”
老僧闻言,双手合十:“善哉善哉。世人求道,或隐于山林,或显于市井。施主以首播传古方,亦是弘扬大道。”
日头渐高,秋雾开始消散。临别时,老僧一首将他们送到山门外。沈青雨回头望去,只见老僧站在银杏树下,白眉白须在风中飘动,恍若画中仙人。
返程的车上,阿黄在后座打着呼噜,爪子上还沾着藏经阁的香灰。上官晖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其实......我想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沈青雨调出手机星盘,狡黠地笑道:“金星入双子,今日宜见家长——但巨蟹座的你妈会喜欢我吗?”
上官晖没有回答,嘴角却微微上扬。车窗外,黄龙寺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连绵的山峦中。而前方,西百公里外的芮城,正藏着等待他们去揭开的千年秘密。
沈青雨打开首播设备,镜头对准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家人们,下一站,芮城!跟着我们一起去找吕洞宾‘讨债’,看看他欠黄龙寺的柴胡,到底还不还!”弹幕瞬间刷屏,网友们的热情仿佛要冲破屏幕。
车继续向前开去,带着一车人的期待,也带着那卷承载着千年秘密的《唐·滑州志》,驶向未知而又充满希望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