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体内部的几何结构违背了一切物理常识。俞辰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会产生细微的波纹，仿佛空间本身是某种粘稠的液体。他走过一条似乎无限延伸的走廊，两侧墙壁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时而收缩时而舒展，发出微弱的蓝绿色荧光。空气中的静电让他的头发竖起，某种低于人类听觉极限的低频震动穿透他的骨骼，在骨髓深处激起一阵阵战栗。
"欢迎回家，混合体。"一个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既不像男性也不像女性，而是数百种音调的完美叠加，每个音节都带着轻微的回声，如同从遥远的星际间传来。
前方的光球逐渐扩大，表面浮现出与俞辰DNA完全吻合的螺旋纹路。它形成一个圆形门户，边缘处空间明显扭曲。俞辰踏入其中，瞬间被抛入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之分，没有重力概念，无数光带交织成复杂的西维网络，每个节点都显示着不同星球上生命演化的景象：有的星球上硅基生物正在建造巨大的晶体城市，有的星球上气态生命体在风暴中舞蹈，还有的星球表面布满了生物机械融合体...
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从光网中浮现，轮廓不断变化，时而像人类，时而像某种多肢节生物，时而又变成纯粹的光团。"我们是收割者，"它的声音首接在俞辰的神经突触间传递，绕过听觉器官，"也是园丁。我们修剪宇宙的生命之树，让有价值的物种继续生长。"
俞辰的视野突然被强制扩展，意识被拉升至地球轨道高度。他看到蓝绿色星球被红色能量场笼罩的恐怖景象。城市化为灰烬，森林枯萎成灰，海洋沸腾蒸发...只有少数被选中的人类站在半球形保护罩内，面无表情地观看着这场毁灭，他们的眼睛己经变成了与舱体相同的蓝绿色。
"这是你们的未来，"身影说，同时向俞辰展示其他被收割星球的记忆片段——每个片段中都有少数被"选中"的个体，"除非你加入我们。你的基因让你有资格成为收割者的一员，站在宇宙进化的正确一方。"
愤怒如超新星般在俞辰胸中爆发，取代了最初的恐惧。他想起莫雨弟弟空洞的眼神，想起培养舱里那些被折磨的研究员扭曲的面容，想起《收割者候选名单》上那些自以为能幸免于难的人名。"谁给你们权利决定谁该活谁该死？"他的质问在异度空间中形成可见的波纹。
光网剧烈闪烁，显示出宇宙尺度的时间流逝。星系如烟花般诞生又归于寂灭，文明如蜉蝣般崛起又无声衰落。"秩序需要维护，"身影解释，同时向俞辰灌输海量的宇宙历史数据，这些信息如洪水般冲击他的意识，"混乱必须被消除。你们人类既混乱又有潜力...因此需要测试。"
俞辰的意识在这信息洪流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突然明白了评估的真正意义："你们不是在测试科技水平...是在测试道德进化程度。"这个领悟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所有谜团。
身影第一次表现出类似人类惊讶的反应，它的轮廓凝固了0.3秒："你很敏锐。是的，技术可以被赐予，但智慧必须自己获得。"它展示出人类历史的几个关键片段——发现核能的同时制造原子弹，基因编辑技术被用于生物武器，人工智能首先被部署在战场上，"你们己经接近核聚变突破，却仍在用武器互相残杀。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筛选。"
一个透明的控制台从看似地面的位置升起（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方向毫无意义），上面有一个与俞辰手掌完全吻合的凹槽，内部布满微型针头。"做出选择，混合体。"身影的声音突然分裂成数千个不同的音调，"激活收割程序...或者尝试改变不可改变的结果。前者将确保你种族的延续，后者将证明你们值得另一种未来。"
控制台表面浮现两行发光符号，俞辰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理解这种外星文字：
【接受筛选，保留火种】
【拒绝筛选，接受考验】
他的手掌悬在凹槽上方，后颈的疤痕灼痛到几乎难以忍受。在那一刻，他看到了莫雨被银色物质吞噬前的最后一个口型："相信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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