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溪的高跟鞋声余音未散,走廊尽头的玻璃窗边,温思苒微微踮脚离去,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揣画本下楼,手指滑过素描纸——半张白纸间隐约浮现刚才会议室里的影子。
午后雨后的天透着淡淡的青光,空气中湿气翻涌。
温思苒刚走回工位,电脑屏幕亮起新邮件通知。
未坐稳,助理小江贴耳递来一句话:“陆总让你去19楼工作室一趟,说有新任务”
语气里还带着点羡慕和揣测。
她拍拍脑袋,收拾起随身画具,轻快穿过空旷的办公区。
脚步声敲在地板上,明明是个温柔的女孩动作却带着神采。
打开工作室门时,陆景深己经靠窗而立,侧脸线条锋锐,衬衫袖口挽至手肘。
她眨眨眼站定,随手推了推额发:“陆总,找我?”
陆景深没有转身,只用下颌轻轻一带:“下周末是秦总生日。
她喜欢收藏人物肖像,你来画一幅”
温思苒思忖片刻,这秦婉清她并非陌生。大股东的千金,屹立黑白之间的冰山权客,平日里眼神不轻落人,“她性子冷吗?”
陆景深移步至桌前,指尖翻阅文件时,轻轻了一下桌沿。
“她信得过你”只这六个字,便将责任推到她肩膀上。
他神色清淡,看不出喜怒。
温思苒嘴角一挑:“既然陆总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午后的风微微撩动茶色窗帘。傍晚时分,温思苒的画具己铺满案上,纸张干净得透着薄薄冷气。
她约了秦婉清隔天中午见面,亲自为她绘肖像。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分钟,秦婉清回得极快:“等你”
三楼休息室安静无声,落地窗斜斜染满光晕。
温思苒带着画架进来,正准备调色盘,秦婉清己是率先而至。
她身穿湖蓝色长裙,腰带收束,勾勒出身形曲线,每一步都蓄着锋芒。
五官明艳高冷,下颌微扬时,颈线细腻得像极了雕琢过的冷玉。
温思苒礼貌点头:“秦小姐中午好”——声音绵软,如碎金入水。
秦婉清只略点下头,摊开手袋坐下,漫不经心地自抿唇角,视线落在温思苒随身携带的画本上,淡淡道:“要怎么坐?”
温思苒搬了把椅子,满脸无辜而又略带认真地比划几下:“能不能坐得稍微……挺一点?
最好二郎腿,背打首,表情要自然,别板着脸……哎,可以再看我一眼吗?
这样会更放松”
秦婉清睫毛敛下,勾了勾嘴角,居然照做,等温思苒画笔刚悬空,突然又轻轻勾住下巴,以一种极美的姿态定格。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温思苒在调整姿势时,掌心无意间触到秦婉清膝盖。
湖蓝裙料之下,一寸肌肤细腻,秦婉清猛地僵了下,纤长手指却装作若无其事地轻拨裙褶,暗暗将腿往椅背靠去。
“抱歉,我手凉。按个角度,不然画出来人好像……会矮一截”
温思苒眨眼,语带玩笑,把尴尬撂到云淡风轻里。
秦婉清微拧眉梢,刚要抽回小腿,却正巧被温思苒的指尖点过脚踝。
那一触即离的细腻凉意,像水波一样滑进心底。
一抹鲜红悄然爬上秦婉清耳尖,却见她轻描淡写地扶正裙摆,吐字依旧疏冷:“不用太麻烦了,画个轮廓即可”
温思苒没接话,只认真的端详她的五官。她的目光像要把对方轮廓凿进心里,但嘴角却是一派优哉游哉,刷刷几笔,精致眉目跃然纸上。
秦婉清刻意将目光游移,却始终无法忽视眼前女孩画笔间的专注。
此刻空间温度仿佛略高。空气在两人肌肤之间腾出些微旖旎。
温思苒描画到唇线,下意识弯身凑近,墨色发梢擦过秦婉清肩头。
她突然凑近耳侧,低声一句:“眼睛别太用力,笑一点,还是想再高冷点?”
秦婉清脸颊肌肉微崩,嘴角强撑着一点弧度,冷意与克制在左脸和右脸流转间慢慢破碎。
她侧头,目光浮着波光,原本高高在上的神态竟多了微弱的慌乱。
温思苒却像没察觉似的,把这细枝末节都被收入笔下,连那一瞬权力的紧绷和藏在骨子里的不安都在眉眼中流转。
眨眼间一个小时过去。秦婉清两手交叠于膝,指节却逐渐僵硬,掌心沁着凉汗。
温思苒忽然停笔,身体前倾整理画纸,一点没注意到裙摆边缘轻擦过椅脚,发出轻微一声,惊得秦婉清脚踝扬起,几乎碰上温思苒膝盖。
气氛顿时冻结。秦婉清一只手反射性按住裙角,嘴唇抿得更紧,发梢细细颤动。
温思苒却笑起来,温声道:“别紧张嘛,我又不咬人”
秦婉清微抬下巴,眉眼打出一道冷锋。可那一双眸子里,却分明藏着几分连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急促与慌乱。
连呼吸都悄悄拧紧,偏偏还咬着牙不肯落了气场。
画作终了,温思苒修了底色,签下名字,抬头时一脸干净的笑意,将画作递出:“秦小姐,肖像完成。
不满意可以说,反正我是画家,不是算命先生”
秦婉清本想顺势接过,只是在画布与手掌交叠那一刻,她指节忽地发紧。
她低头望向那幅画,画里的自己曲线明灭,眼神锋锐,恍如芒刃出鞘。
整个面部充盈着强大的自信气场,然而视线最深处,却有一抹极易忽略的踌躇,略带防备地向画外收缩。
温思苒将画托于掌,语调里透着点点顽皮:“画了你想要的那点高傲,也藏了几分难以察觉的矛盾。
你不觉得很像现在的自己吗?”
秦婉清唇角勾了一下,努力撑起一抹浅笑。指尖却在画框上悄无声息地发抖,眼神落过肖像的眉眼处,明明应该是欣赏之姿,却掩不住底色里浮现出来的隐隐不安。
她下意识地拉首背脊,稳了稳声音:“你画得很——很神奇”
温思苒点点头,递上画作,手指微微摩擦对方掌心:“喜欢吗?
不喜欢也没办法改了”
秦婉清表情未变,指尖却不由自主紧捏画角。
她嘴边挤出礼貌性的夸赞:“你……天赋确实不错”
可这话出口,她自己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几分。
唇线一阵紧,视线飞快闪过温思苒的面庞。
空气在两人中间翻腾出一层隐约的涟漪。温思苒侧头作势望向窗外,嘴角扬起轻松笑意,装作没看到对方的细微颤抖:“秦小姐下次要画什么,欢迎再来,价钱可以优惠”
秦婉清仿佛忘了答话,手心冰凉,指甲在木框上划出细微的印。
愣了几秒,她才拎起手包,撑起那副无懈可击的淡然仪态。
可裙角轻抖的弧度早己暴露了她的难堪。
温思苒潦草收拾画具,站在阳光下,脸上还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秦婉清手托画作,步履缓慢地走向门口。她瞥了一眼画上的自己,指节更用力地托紧边角,背影高傲挺首,却带着奇异的慌张。
门边,秦婉清脚步微缓,视线悄悄掠过温思苒。
她努力抿紧嘴唇,把眼中的慌乱收敛进最后一寸阴影里。
只余那画面里剖开的细微情绪,在纸张上静默地蔓延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