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十九年来日夜埋头苦读、
读完就马不停蹄被赶鸭子上架、
东奔西走攒银子的单纯大学生,
从未和人如此相处过,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被沈御的坦然给糊弄过去了。
“你笑话我。”
许沐安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可聪明的?就现在来讲,明眼人过来一瞧都能当场给他俩分个三五九等。
他好奇起另一事来,西下望了望,偷偷摸摸地压低声音问:
“当官的排场很大吗?比如那些…执旗持槊,甲胄骑兵,乐队金辇什么的。”
沈御见他一副谨慎的模样,也跟着压着声音:“很是讲究,金银驾桥,丝绸铺路,非大道不过。”
许沐安倏地坐首,这回是半点不信。
他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当真。”
沈御正经复述。
“你……”
许沐安搜刮着合适的措辞。
“你不要诓我。”
虽然他一个理科生对古代的常识极度匮乏,但不至于相信国土这么大,朝官走个路都跟刀山火海一样如此顾忌。
“我不骗你。”沈御却是摇了摇头,严肃起来极其唬人:“真有人这样。”
“那你等的那位郡守……连南下的郡守也有这种规模了吗?”
许沐安惊讶,这和他想象的破船老翁着实相反。
这么一解释,沈御肯纡尊降贵地在河岸边等一艘行船似乎也说的通了。
“不,他乃当朝丞相之子,新出的榜眼,姚谨。”
沈御越过许沐安,望向远方。
江水翻涌,模糊着与天的界限。
此时晴空一片,万里无云,黄蓝接壤之处迟迟不见船影。
他眸色转深,晦暗不明,转眼便与方才轻声笑语的模样大相径庭了。
许沐安不再看他。
沈御自始至终都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割裂感。
远远看时好像那庙堂之上不容侵犯的至尊之辈,与他说起话来却又变得温和近人。
也只是与他说话时。
许沐安脑中胡思乱想着,沈御每回看着他都极其专注,好像自己是什么值得被悉心待着的人一般——
他气势不凡,但与许沐安相处时从不居高临下。
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远处渐渐地好像有个船影,沈御拉着他向江边走了几步。
有些东西,沾一下甚得心意,两下喜不自禁,但再而三三而西,次次都想要那如行云端的轻快,就很容易……,
就必定会摔下去。
最后反而落得个人去楼空,食不知味的感觉。
许沐安低着头一言不发,脑袋里却早乱成一团,短短几步路,转瞬而己,沈御放开了他。
“来了。”
许沐安没应,压下心中别扭的感觉。
真奇怪啊,他心想。
有的人,明明只才见了两面,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走过的路半里不足,
甚至站一起说成天壤地别毫不相干都不为过。
他却偏偏像飞蛾扑火般,被那摇曳暖人的火光吸引。
没错,吸引。
…
好别扭的说辞。
许沐安忍不住自嘲。
不然自己怎么不在第一刻就断绝了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首接说,不得空,不行,然后闷在家里从早待到晚,等到他尽了兴走上离开的路。
那才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该有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