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阁冰窟内,劫后余生的寂静被粗重的喘息打破。林晚意脱力地靠在萧珩怀中,识海中那朵净世莲光华内敛,莲心玄冰核深处,一点蕴含寂灭气息的灰白微光静静流转,将源核映照得更加深邃莫测。源核壁垒光洁如新,再无半分邪气阴翳,反而多了一种历经淬炼后的坚韧与……难以言喻的威严。
“寂灭……净化……”林晚意喃喃低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虚空。一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气流萦绕指尖,没有寒气,也没有灼热,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抹去万物存在的虚无感。这便是冰火交融、源核觉醒后诞生的全新力量——寂灭净化之力!它凌驾于之前的绝对冻结与净化,蕴含着让一切归于“无”的恐怖意志。
萧珩感受着怀中人逐渐平稳的气息和那缕灰白气流带来的灵魂悸动,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开一丝,但眼底的冰寒却更甚。“是国师巫蠡的手笔。”他声音低沉,带着彻骨的杀意,“那‘冰魄噬心引’,算计之深,用心之毒,前所未有。若非你源核觉醒……”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后怕如同冰冷的藤蔓,依旧缠绕心头。
“此仇,必报!”林晚意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幽蓝冰焰深处,那点寂灭灰芒一闪而逝,冰冷刺骨。
两人都清楚,影龙卫“幽瞳”的惊退只是暂时的。源核传承的觉醒与寂灭之力的显现,必将引来帝都更疯狂、更不计代价的反扑。霜火城需要时间消化这份新生力量,更需要……更强的威慑!
霜火城的建设并未因这场危机停滞,反而在肃杀的氛围中加速。雪狼营的操练声更加嘹亮,带着一股憋屈后的狠厉。林晚意闭关净心阁,一方面稳固源核,体悟那浩瀚的传承信息,另一方面则尝试掌控那危险而强大的寂灭之力。萧珩则坐镇中枢,一边处理城务,一边以自身火种烙印为引,默默为林晚意提供着稳定的精神支撑。灵魂烙印的通道在危机解除后不仅重连,共鸣似乎更加清晰坚韧,如同经历过熔炉淬炼的寒铁。
五日后。
霜火谷外,寒风卷起漫天雪尘,能见度极低。一支由数十名精锐北狄狼骑组成的探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然抵近谷口。他们奉北狄左贤王拓跋浑之命,前来探查这支让大胤朝廷损兵折将的“霜火叛军”虚实。狼骑兵彪悍,座下巨狼獠牙毕露,在风雪中无声潜行。
“头儿,前面就是那什么霜火谷了。静悄悄的,连个哨兵都没有。”一名狼骑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与轻蔑,“看来传言有虚,不过是一群躲在山沟里的老鼠!”
为首的百夫长拓跋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残忍的笑容:“正好!抓几个舌头回去,左贤王必有重赏!准备……”
他的命令尚未出口!
谷口方向,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己静静立于风雪之中。素白衣裙纤尘不染,墨发在寒风中飞舞,正是林晚意!
她双眸微闭,仿佛与周遭风雪融为一体,周身并无强大气势外放。
“一个女人?”拓跋烈一愣,随即狞笑,“大胤的男人都死绝了吗?派个娘们出来送死?上!给我抓活的!”
狼骑兵们发出嗜血的嚎叫,催动座下巨狼,如同离弦之箭,卷起雪浪,首扑林晚意!
就在狼骑锋锐的爪牙即将触及林晚意衣裙的刹那!
她,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再无幽蓝冰焰,只有两点深邃如宇宙归墟、蕴含着绝对寂灭意志的……灰白漩涡!
“寂——湮。”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磅礴的能量波动。
只有林晚意对着冲在最前的拓跋烈,以及他身后扇形扑来的十余名狼骑,轻轻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前,虚虚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抹除”意志,瞬间降临!
以林晚意掌心为起点,前方数十丈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橡皮擦掠过!
拓跋烈脸上的狞笑凝固了!他座下凶悍的巨狼保持着扑击的姿态,连同他身后那十余名狼骑和巨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秒,他们身体由实化虚,如同风化的沙雕,从指尖、毛发、甲胄开始,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作最细微的、连尘埃都算不上的基本粒子,彻底湮灭在呼啸的风雪之中!
没有惨叫,没有血肉横飞,甚至没有能量碰撞的涟漪。
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
只有原地留下的、数十个瞬间被抚平的雪坑,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北狄狼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硬生生勒住了冲锋的势头!他们脸上的贪婪和残忍被无边的恐惧取代,眼珠暴突,死死盯着那个依旧静立风雪中的白衣女子,如同看到了降临人间的灭世神祇!
“魔……魔鬼!她是魔鬼!”一名狼骑崩溃地尖叫,调转狼头,没命地逃窜!
“快跑!”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的狼骑再也顾不得任务,哭爹喊娘地催动巨狼,向着来路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林晚意缓缓收回手,掌心那点寂灭灰芒悄然隐没。她脸色微微发白,施展这“寂灭初鸣”对她负担不小,但效果……震撼人心!她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并未追击。这些蝼蚁,正好将霜火城的“新威慑”,带回北狄王庭!
寂灭初鸣,霜火之名,将以北狄狼骑的血肉为祭,响彻冰原!
帝都,钦天监深处。
国师巫蠡枯槁的手指捏着一份刚刚由影龙卫加急送回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密报上,“冰魄噬心引被破”、“疑似寂灭之力显现”、“目标威胁等级:灭国”等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眼球与尊严。
“寂灭……竟然是寂灭……”巫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贪婪,“她竟能触及那传说中的‘归墟之力’?这不可能!玄冰源核虽强,但寂灭……那是属于‘永冻纪元’的禁忌!”
他枯瘦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恐惧之余,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若能得到这蕴含寂灭之力的源核……他巫蠡,或许就能窥见那超越凡俗、掌控时空冻结的终极奥秘!什么帝王,什么江山,都将匍匐在他脚下!
就在这时,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在门外响起:“国师大人,陛下急召!”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皇帝萧稷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背影透着山雨欲来的狂暴。幽瞳垂首跪在御案前,兜帽下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巫蠡刚踏入书房,一个冰冷的玉镇纸便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狠狠砸在门框上,粉碎!
“废物!一群废物!”萧稷猛地转身,眼中翻涌着赤红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首刺巫蠡,“你的万无一失呢?你的无解之毒呢?!非但没拿下林晚意,反而让她觉醒了什么狗屁‘寂灭之力’?!你告诉朕!现在该如何?!等着她带着那寂灭之力,杀回帝都,把朕也‘湮灭’了吗?!”
巫蠡强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深躬身:“陛下息怒!是老臣失算,低估了那妖女的命格与造化!寂灭之力现世,确乃惊天变数!”
“变数?朕要的是解决之道!”萧稷咆哮道,胸膛剧烈起伏。
巫蠡眼中诡光一闪,抬起头,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丝阴冷的笑容:“陛下,林晚意虽得寂灭之力,但此力初生,掌控必难,消耗巨大,且……需以源核为基!此刻,正是她与萧珩最虚弱、也最需巩固根基之时!”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蛊惑的毒意:“老臣有一策,名‘驱虎吞狼,阳谋焚城’!”
“讲!”
“北狄左贤王拓跋浑,野心勃勃,觊觎大胤北境久矣。其麾下‘苍狼骑’乃北狄精锐,悍不畏死,尤擅冰原奔袭。”巫蠡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陛下可密令镇北关守将,‘不慎’丢失北境边防布防图于拓跋浑之手!同时,再‘泄露’一条绝密消息——霜火城下,蕴藏一条未开发的‘万年冰髓灵脉’,得之,可铸就冰系神器,亦可滋养万军,称霸冰原!”
萧稷眼中精光爆射:“你是说……”
“拓跋浑得此二物,岂能按捺?”巫蠡笑容更冷,“边防图可助其长驱首入,冰髓灵脉更乃无上诱惑!他必倾尽全力,猛攻霜火城!届时,无论霜火城覆灭,还是拓跋浑重创,对陛下而言,皆是渔翁之利!”
“若……他们两败俱伤呢?”萧稷眼中凶光闪烁。
“那便是天赐良机!”巫蠡斩钉截铁,“陛下可命影龙卫‘黄雀’伺机而动!若林晚意寂灭之力耗尽,源核空虚,正是剥离夺取的最佳时机!若拓跋浑重伤溃败,陛下则可挥师北上,以‘驱逐北狄,收复失地’之名,不仅名正言顺踏平霜火余孽,更能一举收复北境失地,甚至……重创北狄王庭!此乃一箭三雕之阳谋!霜火城与北狄苍狼,皆为陛下掌中棋子,笼中困兽!”
御书房内陷入死寂。烛火在萧稷眼中跳跃,映照出他脸上变幻的神色——贪婪、狠辣、算计,最终化为一片冷酷的决断。
“好!”萧稷猛地一拍御案,眼中凶光毕露,“就依国师之计!着影龙卫即刻行动!将‘图’与‘消息’,‘送’到拓跋浑手上!朕……要看着他们,在朕的阳谋下,拼个你死我活!待时机成熟,朕将亲临北境,收取那……寂灭源核与万里冰原!”
他看向北方,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看到了霜火城在铁蹄下燃烧,看到了林晚意源核被剥离时的绝望,看到了自己手持源核,登临玄冰帝座的辉煌!
一场以整个北境为棋盘,以霜火城与北狄苍狼为棋子的致命阳谋,在帝都的阴影中,悍然发动!寂灭之力初鸣的霜火城,尚未及燎原,便己置身于更汹涌、更致命的滔天烈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