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德胜怒不可遏地掐死雀鸟的瞬间,原本弥漫在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尸油燃烧焦臭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开,被呼啸而来的江风迅速驱散。只见九支精钢弩箭,如同九道银色的闪电,以精准如尺量的间隙,首首钉入北胤的尸油炮之中。箭簇上的倒钩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狰狞的光芒,紧接着,如雷般炸开赤红色的火焰——嘭!燃烧的松明火把如雨点般纷纷坠落,瞬间点燃了敌军后阵那三十车干马草,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天空。
「盐铁专营权,现在涨价三成!」苏璎珞那清脆却又透着坚毅的声音,顺着带着硫磺味的风,悠悠荡荡地传进了墙垛之内。此刻的她,身着玄色劲装,身姿矫健地立于船首桅杆之下。束发的银簪在爆燃的火光反射下,宛如一轮微型日轮,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随着一阵清脆的「咔哒」声,船舷的暗格瞬间弹开,成排折叠的弩机如蛰伏的猛兽,迅速翻转展平。寒铁打造的箭头在阳光下寒光一闪,精准无比地朝着试图砍断抛石索的北胤工兵射去,那些工兵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纷纷中箭倒地,发出阵阵惨叫。
「放!」苏家私兵齐声大喝,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战场。绞盘转动的声音,沉闷而有力,碾压过战场上的哀嚎声。八十袋新稻在巨力的作用下,如同一颗颗金色的炮弹,被甩向那破败不堪的粮仓。麻袋与霉米堆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意外地激起了一阵久违的金色浪涛,那是稻谷碰撞间形成的壮丽景象。
「仙女散粮啊...」一位断腿的老兵,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他呢喃着,下意识地伸出手,那冻裂的指甲触碰到了滚落在脚边的稻粒。突然,他像是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扒开雪泥,将沾着血的稻穗,小心翼翼地塞进死去同僚那僵硬的口中,声音颤抖地说道:「尝尝...是江南的米香...」
石磐此时也顾不上胸口的伤痛,他一把拔掉胸口半截毒箭,血沫飞溅,喷在了粮袋封口的紫荆花火漆之上。「苏家船队有备而来!」他大声说道,猛地伸手攫住萧彻染血的腕甲,急切地说道:「看船尾吃水线——货舱底层压舱石,是星纹岩!」
萧彻闻言,独目一阵刺痛。在左眼那片血雾的深处,星纹弩箭残留的光轨,正与苏家货船的核心产生奇异的共振。他惊讶地发现,那艘看似普通商船的双桅帆,其骨架竟是能疏导星力的沉星木!这一发现,让他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波澜。
「北境盐铁专营契在此!」苏璎珞高声喊道,同时扬手甩出一卷羊皮卷轴。卷轴在硝烟弥漫的空气中「唰」地展开,底部赫然盖着监军府的金印。然而,有心人却能发现,这金印巧妙地压过了印泥未干的旧章痕,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德胜看到这一幕,指骨捏得泛白,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脚边雀鸟尸体溅落的血滴,正缓缓渗进官靴暗绣的鹤颈纹之中,似乎在为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增添一丝诡异的气氛。
「好个偷天换日...」他那胭脂白的脸皮忍不住抽搐起来,突然,他愤怒地踹翻脚边的粮袋,大声吼道:「苏家粮船私携沉星木擅闯战区,按律当诛!」
「诛?」苏璎珞却只是轻笑一声,优雅地跃下桅杆。商船的龙骨擦过冰封的河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径首撞碎了拓跋野的渡江冰筏。她的指尖轻轻掠过船舷凸起的弩机扳机,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与决然:「二十车黑水油己埋进龙渊谷道——」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弩机「咔」地一声弹起,精准地对准了监军台,「您猜,燃起百里狼烟要几息?」
狂风呼啸而过,猛地掀起了粮仓的篷布。就在这一瞬间,萧彻终于看清了——在新米堆的深处,赫然混着三车黢黑如炭的星纹焦木。这种价比黄金的炼器余烬,正是修复星纹弩的至宝!
「将军接住!」一个玄色包裹如流星般破空而至。萧彻下意识地扬手抓取,大氅上银线刺绣的北斗阵列,轻轻擦过他指尖的旧伤。就在这一瞬间,寒渊星力失控所带来的灼痛,仿佛遇到了克星,倏然被一股冰凉的力量压服。原来,沉星缎的内衬密布着水波纹,这看似普通的纹路,竟有着神奇的功效,将逆鳞剑那暴戾的剑气驯如潺潺溪流。
此时,暗袋中滑出一角泛黄的旧笺,上面写着:「落雁坡劫粮案证词残页,埋尸地标红监军府暗渠——璎珞敬赠」。
粮车缓缓地辘辘碾过雪下的骸骨,被压碎的骨片溅起一片片细小白尘。就在这时,林仲突然跪地,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出的血沫在沉星缎的纹路上洇出诡异的符文。老仆在仰面倒下时,枯瘦的手还紧紧攥着的稻穗间,一颗滴血的金珠悄然滑落——正是楚昭门客随身的九窍玲珑珠!这一连串的发现,如同一个个谜团,等待着众人去解开。
「拓跋将军!」苏璎珞突然高呼,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只见那破冰船如同一头勇猛的巨兽,悍然撞向北胤旗舰。她从袖中甩出火铳,一声巨响过后,精准地轰断了对方的主桅。然而,在拓跋野目眦欲裂的瞪视中,她却将金箭弓弦猛地抛向靖北城头,大声喊道:「这蛟筋弦——抵您当年屠我商队三百口的血债利息!」
弓弦如一条灵动的银蛇,首首坠入萧彻掌中。萧彻掌心的青鳞纹路,在接触到蛟筋的瞬间,被刺激得灼亮。就在这一瞬间,他骤然意识到:苏璎珞船头九箭轰炮的轨迹,分明拓印着百年前玉衡将军的七星破军阵!
而此时,赵德胜终于缓缓落下手中的笔。
「加急奏报:苏氏资敌叛国,沉星木制箭通蛮」写就之时,砚中那血红色的墨汁,如同有生命一般,无声地漫过了"国"字。他满意地看着鸟笼空杆上挣扎的断爪雀尸,将密信小心翼翼地塞进竹管,低声自语道:「楚相会喜欢的...毕竟这船队,本该沉在龙渊漩涡里...」
最后一车星纹焦木卸空之时,船板突然裂开一道隐秘的暗槽!精铁弩机翻转着滑入江中,溅起一片水花。随后换上的普通商船舷板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苏璎珞一脚踢开沾血的踏板,神色从容地踏过粮车下未干的血迹,淡然说道:「现在——聊聊盐铁专营的分成?」
她足尖碾碎的冰雪里,半粒带血的九窍玲珑珠,缓缓沉入河底的淤泥之中,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争背后那错综复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