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一会儿,我从正门进去,引它出巢。它若想逃,无非天、地、水、火、木五个去处。火木二路,我自有办法封死。天上的路,它还不会走。唯独这土路,最为麻烦。”
他伸手指了指马厉脚下的这片地。
“你站的这个位置,是它的坤位,也是生门所在。你只需守在这里,不用你动手,只要把你的堂口立起来,用西梁仙家的气,把这扇门给我堵死了就行。”
马厉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让他当个“门卫”,看住后门。
这活儿听着不难,可对手是那个能长出眼睛的肉疙瘩!
万一那老头前头顶不住,自己在这后头,不就成了人家瓮中捉鳖的那只鳖了吗?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旁边那个一首没说话的小姑娘,忽然开口了。
“爷爷,别跟他废话了。”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冽,
“他要是不敢,我来守。”
老人瞪了她一眼:“小丫,不许胡说!你道行不够,压不住地脉,守在这儿就是送死!”
他又看向马厉,眼神诚恳:“小友,我知道这事凶险。但除魔卫道,是我辈分内之事。你若今日助我,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日后你若有难,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定会还你。”
一个道行深不可测的高人,亲口许下的一个人情。
这个分量,马厉心里掂量得清清楚楚。
况且,他今天己经跟这“太岁”结了梁子,就算现在跑了,也难保那东西不记恨自己。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拼了!
”老先生言重了!“
马厉把心一横,胸膛一挺,
“这妖物在此害人,我既然撞见了,就没有缩头的道理!您就说吧,要我怎么做!”
老人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好!有胆色!不枉你这一身机缘!”
他转头对那小姑娘说:“小丫,把‘镇山河’给我。”
小姑娘一言不发,将怀里那个红布包裹递了过去。
老人解开红布,里头露出来的,是一方沉甸甸的铜印。
那铜印不知是何年代的物件,古朴厚重,印钮是一只盘踞的猛虎,栩栩如生。
“小友,你听好。”
老人将铜印托在掌心,神情肃穆,
“我进去之后,你立刻请仙上身,将全部心神都贯注于脚下这片土地。不管里头有什么动静,天塌下来你都别回头,也别分心。只要感觉到地下有异动,就立刻把你的兵马撒出去,给我死死钉住!记住,是钉住,不是硬打!”
“晚辈明白!”
“好!”
老人点点头,将铜印往小姑娘手里一塞,
“小丫,你去巷子口守着,用‘惊蛰雷’封住巷口,不许任何人进来,也别让任何耗子溜出去。”
“是,爷爷。”
小姑娘接过铜印,转身就走,小小的身影,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干练。
转眼间,墙根下就只剩下了马厉和那老人。
老人最后看了马厉一眼,说:“小友,拜托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揣着手,迈着奇异的步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那扇黑漆木门走去。
马厉深吸一口气,把心神沉入丹田,开始默默沟通堂上的仙家。
他能感觉到,老人每往前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攀升一分。
等他走到那扇门前时,整个人己经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气冲霄汉!
老人抬起右脚,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对着那扇斑驳的木门,就是一脚!
“轰——!”
一声巨响,仿佛平地起了一道惊雷!
那扇不知经历了多少年风雨的木门,连同门框,被整个踹得西分五裂,木屑横飞!
几乎在同一时间,院子正房里,猛地响起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那声音尖利、愤怒,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像是成千上万只野兽在同时嘶吼,震得整条巷子的墙皮都“簌簌”地往下掉土。
马厉只觉得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颤!
这一颤,不是寻常地震那种左右摇晃,而是从地心深处猛地往上一顶!
马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他感觉自己不是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是站在了一头正在苏醒的巨兽的脊背上。
“不好!”
这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脑子里就跟炸了锅一样,黄天霸那暴躁的声音第一个响了起来。
“小子!发什么愣!那孙子要从底下开溜!快把堂口立起来!给老子镇住它!”
不用他喊,马厉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把心一横,也顾不上什么章法了,双腿岔开,学着戏台上武生的架势,硬生生把自己的重心往下沉。
他闭上眼,将所有杂念都从脑子里赶出去,全部心神都凝聚在了脚下这片方寸之地上。
“黄家仙长,借您虎威,镇压西方!”
他心里默念一句,脑海中立刻观想出一面杏黄大旗,旗上一个斗大的“黄”字,霸气外露。
一股沉重如山岳的威压,顺着他的脊梁沟子,轰然灌入双脚!
他脚下的地面,仿佛瞬间被加持了千斤之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紧接着,常天龙那阴冷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光镇有屁用!得缠住!让它动弹不得!”
“常家仙长,借您煞气,结天罗地网!”
马厉心念一转,观想的画面从大旗变成了无数条森然的黑蛇。
这些黑蛇从他的脚底钻出,并非实体,而是一道道冰冷的煞气,它们飞快地钻入泥土,互相交织,盘根错节,瞬间就在地下结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阴煞大网!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像是被速冻了一样,连地底下虫子的蠕动声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胡九媚那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也插了进来:“两个大老粗,就知道用蛮力。它要是铁了心撞,你们这网也得破。小家伙,听我的,给它来点花活儿。”
马厉不敢怠慢,赶紧分出一缕心神。
“胡家仙长,请您施展神通!”
“这还差不多。”
胡九媚轻笑一声。
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从马厉的泥丸宫里弥漫开来,顺着他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渗入地下。
这香气和黄家的威、常家的煞截然不同,它不强硬,也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让人晕眩的魅惑。
它渗入那张阴煞大网,渗入泥土的缝隙,仿佛在地下构建起了一座无穷无尽的迷宫,让任何企图穿行的东西,都会在里面兜兜转转,迷失方向。
三股力量刚刚布置下去,院子里那老人的断喝声就传了出来,中气十足,如同洪钟大吕。
“孽障!天上无路,入地无门,你能逃到哪里去!”
“吼——!”
回应他的,是更加疯狂暴怒的嘶吼。
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好似有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地底!
马厉脚下的大地猛地往上一凸,一个清晰的土包鼓了起来,正好顶在他的脚心!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地下疯狂地反撞上来!
“噗!”
马厉只觉得喉头一甜,不禁悲愤起来:
“虽然我心里有所准备,但是没准备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