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夹着寒风，抽在马厉脸上生疼。
他爹留下的脚印，在这鬼天气里，几乎快要被新雪彻底掩盖。
若不是脑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指引，他早就迷失在这茫茫林海雪原之中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愈发阴沉，西周的树木也变得奇形怪状，光秃秃的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像是无数鬼爪。
风声也变了调，不再是林间的呼啸，而是一种尖利的、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呜咽，刮在耳边，让人汗毛倒竖。
“这……这里就是阴风沟的入口了吧？”
马厉哆哆嗦嗦地自语，他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是天气的冷，更是一种对未知环境的恐惧。
那股“仙家心通”的感觉在此时变得清晰了些，牵引着他往一道狭窄的山涧走去。
山涧两侧是陡峭的石壁，黑黝黝的，像是被墨染过一般，抬头往上看，只能看见一线阴沉的天空。
涧底积雪更厚，几乎没过膝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爹……爹！”
马厉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声音在山涧里回荡，却显得那么微弱无力，很快就被那呜咽的风声吞没。
他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那股阴风也越发刺骨。
周围静得可怕，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再无半点活物的动静。
狗剩子给的羊皮袄虽然厚实，却也渐渐抵挡不住这股子透骨的寒气。
就在马厉快要撑不住，想找个地方歇口气的时候，脑子里的指引猛地一清晰，指向左前方一处不起眼的石壁凹陷处。
那凹陷被积雪掩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莫非……”马厉心中一动，挣扎着爬过去，拨开枯树和积雪，眼前赫然出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内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土腥味。
“爹！”
马厉心头一紧，也顾不上害怕，猫着腰就钻了进去。
洞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从怀里摸出火绒和火石，哆哆嗦嗦地打了半天，才点燃一小撮枯草。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见这山洞并不深，约莫七八步的样子。
而在山洞的最里头，靠近石壁的地方，蜷缩着一个人影！
“爹！”马厉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那人影正是马长海！
他身上落满了尘土和草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青，双眼紧闭，己然是人事不省。
在他身边，散落着几块啃了一半的干粮，一撮篝火烧得只剩几块木炭了。
“爹！爹！你醒醒啊！”
马厉使劲摇晃着马长海，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可马长海就像睡死过去一般，毫无反应。
马厉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总算还有气。
他又摸了摸马长海的额头，冰凉刺骨。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马厉急得团团转，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爹又昏迷不醒，难道要冻死在这里？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略带沙哑，却又透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小子，别嚎了，你爹死不了。”
马厉一愣，这声音……是黄大仙黄天霸！
“黄……黄大仙？”
他试探着在心里问道。
“哼，得亏你这小子孝顺。”
黄天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你爹这罪，算是受完了。”
“罪？我爹受什么罪了？他不是来找百年人参的吗？”马厉急道。
“百年人参？”黄天霸嗤笑一声，
“这阴风沟里要是有那玩意儿，还轮得到他马长海来捡？我老人家早就派徒子徒孙给端了！”
马厉听得一头雾水：“那……那我爹他……”
“你爹打死了我那不成器的徒孙，虽然事出有因，你家祖太奶也出面扛了，但我黄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黄天霸的声音变得有些阴冷，
“这阴风沟，就是我联系常天龙给他设的最后一个坎儿。让他吃点苦头，遭点罪，也算是对他杀我黄家子弟的一个小小惩戒。”
马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黄大仙安排的！
他心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后怕的是他爹差点就折在这儿，庆幸的是黄大仙似乎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爹的命。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爹他昏过去了！”
“放心，只是有点饿过劲了，加上这阴风沟里阴气重，他阳气弱，一时扛不住罢了。”
黄天霸的声音恢复了些许平和，
“你把他弄醒，喂点热水，缓缓就没事了。这小子，倒也硬气，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还真敢闯这死地。”
黄天霸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感慨：
“小子，你马家虽然穷，但骨头还算硬，也重情重义。你为了你爹，敢一个人追到这阴风沟，你爹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人参，也敢拿命来搏。这一切，我老人家都看在眼里。这堂口，既然立了，我黄天霸自然会尽一份力。这最后一关，也算是过了。”
马厉听着黄大仙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眼圈一红，重重地在心里应了一声：
“多谢黄大仙！”
这洞里潮湿，他爹身边那堆篝火显然是熄了很久了。
马厉咬了咬牙，猫着腰又钻出洞口。
外面风雪依旧，他眯着眼睛在附近搜寻，好不容易才在背风的石壁根儿底下找到几根被积雪半掩、相对干燥些的枯树枝。
他把树枝拢在怀里，又钻回洞中。
借着之前点燃枯草的余烬，他小心翼翼地引燃火绒，再把细小的枯枝架上去，轻轻吹着气。
火苗“噗”地一下窜了起来，虽然不大，却也带来了些许光亮和暖意。
橘黄色的火光映照着马长海苍白的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就在马厉准备把剩下的粗些的树枝也架上去时，躺在地上的马长海猛地咳嗽了几声，幽幽转醒。
他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眼，随即目光便落在了那跳动的火苗上。
下一刻，马长海的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见了鬼一般，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急促声音：
“火……火！快……快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