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笼罩在帽檐下的黑暗,仿佛一个漩涡,要将马厉的魂都吸进去。
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车门,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门——那扇他以为通往下一个绝望牢笼的门,突然“哗啦”一声,被人从另一侧猛地拽开。
一股劲风倒灌进来,带着一股混杂着朱砂和香灰的清冷气息。
“搞什么鬼,吵死了。”
马厉猛地回头,只见林英那张英俊却总是挂着几分傲气的脸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像是两把出鞘的利剑,没有半点寻常人该有的迷茫和恐惧。
他不是消失了,他只是在另一节车厢。
两人在这诡异的列车上,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胜利会师”了。
那个无面的列车员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顿了一瞬,那片黑暗的“脸”转向了新出现的林英。
“你怎么,”马厉喉咙发干,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你怎么没事?”
“茅山自有守神心法,岂是你们这些野路子能懂的。”
林英撇了撇嘴,眼神却飞快地扫过眼前的景象,当他看到那个僵立在车厢中段的列车员时,瞳孔微微一缩。
他虽然嘴上刻薄,但行动却不慢。
他一步跨到马厉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高瘦的身影。
“这位旅客,请出示你的车票。”
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催命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同时对准了马厉和林英两人。
话音未落,那“列车员”的身形猛地一动,完全没有预兆,像一具被线操控的木偶,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势,首挺挺地朝着他们平移过来。
它手中的老旧票钳“咔”地一声张开,对准了林英的眉心,狠狠剪下!
速度快得带起了一阵阴风。
“来得好!”
林英低喝一声,不退反进。
他手腕一翻,不知从哪摸出一张黄纸符箓,两指夹住,口中疾念:“天雷奔火,荡秽除凶,敕!”
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灼热的火光,迎向了那致命的票钳。
“滋啦!”
火光与票钳碰撞,发出一阵类似热油浇上冰块的刺耳声响,一股黑烟冒起,带着浓烈的焦臭味。
列车员的攻势被挡了下来,但林英的符火也瞬间熄灭。
他本人更是闷哼一声,被那股阴邪的反震之力逼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又白了几分。
“妈的,劲儿还挺大!”
林英咬牙骂道。
马厉看得分明,这茅山弟子的道法确实正统,阳气纯正,对付这种阴物正是克星。
可这列车员的邪性程度,显然超出了常规。
那东西一击不成,没有任何停顿,再次举起了票钳。
“光靠你的纸片可顶不住!”
马厉大吼一声,不再犹豫。
仙家是指望不上了,可师父给的东西还在!
他右手猛地探入怀中,一把攥住了那枚冰冷的“断魂钉”。
一股熟悉的,源自沙场的铁血煞气瞬间从掌心涌遍全身,驱散了心中大部分的恐惧。
那股子刺骨的寒意,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眼看票钳再次袭来,这一次的目标是他的面门。
马厉矮身一躲,不闪不避,反而迎着那股阴风欺身而上。
他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右臂,攥着断魂钉,照着列车员那只握着票钳的手臂,狠狠捅了过去!
没有章法,没有道术,就是最原始,最狠厉的一击。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刀子捅进了韧性十足的烂肉里。
断魂钉上那股饱饮过鲜血的煞气和杀气,对这种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压制力。
钉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列车员的制服,扎进了他的小臂。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第一次从那片黑暗的“脸”后传出。
那声音尖利刺耳,震得整个车厢的铁皮都在嗡嗡作响。
列车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被断魂钉刺中的手臂上,一股股黑气像是墨汁滴入清水般疯狂涌出,又被断魂钉上蕴含的将军忠魂死死镇压。
“有用!”马厉心中一喜。
可还没等他高兴,列车员的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五指成爪,快如闪电,首奔他的天灵盖抓来。
“小心!”林英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他甩手掷出三枚铜钱,成品字形,打向列车员的爪子。
“叮叮当!”
铜钱撞在鬼爪上,火星西溅,却只是稍稍阻碍了它的速度。
马厉头皮发麻,也来不及多想,抓着断魂钉的手猛地一拧,同时身体借力向后翻滚,狼狈地躲开了这夺命一爪。
两人一左一右,与那重新站稳的列车员遥遥对峙,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那是什么玩意儿?”林英看着马厉手中的黑钉,眼神里透着惊疑。
那东西上散发出的煞气,让他这个道门中人都感到一阵心悸,“好重的杀孽。”
“师父给的,管用就行。”马厉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沉声道,“你的符,我的钉,好像都能伤到它。”
“配合。”林英言简意赅,脸上那股子傲气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它动作僵硬,遵循一种规律。我用符咒扰它心神,你找机会近身,用你的钉子废了它!”
这是林英第一次,主动向他眼中的“野路子”提出联手。
马厉看了他一眼,重重点头:“好!”
生死关头,门派之见,个人恩怨,都他娘的是狗屁。
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道理。
“旅客,请出示你的车票。”
那怪物又一次重复着这句话,仿佛一个程序被写死的机器。
它空洞的“脸”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似乎在判断先攻击谁。
“就是现在!”林英暴喝一声,双手快速掐诀,猛地一拍地面。
“茅山借法,八方锁神!”
只见一道微弱的金光以他手掌为中心,沿着车厢地面飞速蔓延开来,形成一个模糊的八卦图形,将列车员困在中央。
列车员的动作明显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潭。
马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一头猎豹,低吼着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手臂,而是那颗戴着大檐帽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