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顶着“小乔”皮囊的孟紫琪,在侍女无声而略带紧张的服侍下,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完成了晨起的梳洗。
水是温的,触在皮肤上却激不起半点暖意。
镜中的脸,依旧苍白得过分,眉眼低垂,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仿佛刻入骨髓的倦怠。
很好,这正是她需要的“病秧子”底色。
“女君,该去给太夫人和夫人请安了。”
侍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在高压环境下生存的小心翼翼。
孟紫琪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她任由侍女为她披上一件颜色素淡、几乎没有任何纹饰的厚实外衫。
既符合“新妇”的规矩,又完美契合她“体弱畏寒”的人设。
她刻意放慢了动作,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将那份“心疾缠身、弱不禁风”的姿态拿捏得恰到好处。
穿过魏府深深的重重庭院。
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无不彰显着主人煊赫的权势,却也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
回廊曲折,如同迷宫,偶尔有穿着体面的仆妇或管事低头匆匆走过,见到她,远远便垂手躬身避让到一旁,姿态恭敬,眼神却像滑腻的蛇。
带着探究、冷漠,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飞快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素淡的衣着。
那些目光,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
孟紫琪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对这一切浑然未觉。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控制呼吸的节奏和脚步的虚浮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苟住,苟到天荒地老,苟到系统大发慈悲把她捞回去。至于这些目光?
呵,当年她被全网黑的时候,比这恶毒千万倍的眼神她都见识过,小场面。
终于,在一名衣着明显更体面、神情也更倨傲的老嬷嬷引领下,她们停在了一处更为轩敞、也更显肃穆的院落前。
门楣高悬,匾额上“慈晖堂”三个鎏金大字,在阴冷的晨光里也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
空气里的熏香味道更浓了,混合着一种老房子特有的、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
老嬷嬷进去通禀。片刻,厚重的帘子被挑起,一股暖烘烘的、带着浓郁檀香和药气的暖流涌了出来。
孟紫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本能的紧张(主要是怕演技露馅),摆出最标准、最无可挑剔的恭敬姿态,微微低着头,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室内光线比外面更暗些,陈设却极尽古朴奢华。
紫檀木的家具泛着幽光,博古架上陈列着价值连城的古玩玉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底蕴。
正中的罗汉榻上,端坐着一位头发银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
她穿着深紫色绣福寿纹样的锦缎袄裙,手里捻着一串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
面容慈和,皱纹里似乎都藏着笑意,但那双微微下垂、略显浑浊的眼睛深处,却有着历经世事沉淀下来的、洞悉一切的锐利精光。
这便是魏劭的祖母,魏家的定海神针,徐夫人。
下首靠左的位置,坐着一位中年妇人。
一身素净的深青色衣裙,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素银簪子。
她面容清癯,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冷意和愁郁,嘴唇紧抿成一条生硬的首线。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孟紫琪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千年寒冰般的疏离与抗拒。
这必然是魏劭的母亲,朱氏。
乔家手上,沾着她夫君的血。
魏劭本人,竟也在场。
他并未坐在主位,而是斜倚在祖母榻边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里。
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冷硬。
他手里随意把玩着一个玉质的镇纸,姿态看似闲适,但那锐利的、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却如同无形的探照灯,在孟紫琪踏入房门的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她。
带着审视,带着研判,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
空气仿佛凝固了。
檀香的气息变得粘稠而滞重。
孟紫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活阎王怎么也在?
晨昏定省不是女眷的事吗?
他来监工?
还是来看她这个“病秧子”的笑话?
心里弹幕疯狂刷屏,吐槽能量瞬间满格,但脸上却纹丝不动。
她甚至让自己的呼吸更轻浅了几分,头垂得更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