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顺着夏老蔫手指的方向看去。
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
一棵需三人合抱的巨大桃树,半边树干连同枝桠被恐怖的雷霆之力完全劈成焦炭,漆黑如墨,扭曲狰狞。
而剩下的半边,却奇迹般地活着,虬劲的枝干顽强地伸向天空,枝头甚至还零星挂着几片绿叶,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悲怆与坚韧。
树根处,散落着一些焦黑的碎木块,正是去年雷击时崩落的。
“就是它!”
夏水生激动地指着树干中心那一道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焦黑裂缝。
“树芯肯定在里面!”
找到了目标,众人精神一振,恐惧暂时被压下。
在夏青璇的点头示意之下,几人掏出吃饭家伙。
夏大柱和另一个村民夏铁牛立刻抽出锋利的开山斧,选定位置,抡圆了膀子狠狠劈了下去。
“铛。”
火星西溅。
预想中木屑纷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斧刃砍在焦黑的树干上,发出的竟是金铁交鸣般的脆响。
夏大柱只觉得虎口剧震,一股巨大的反震力传来,差点将斧头脱手。
他定睛一看,斧刃砍中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而精钢打造的斧刃竟然卷了刃!
“邪门!”
“这木头比铁还硬。”
夏铁牛不信邪,也狠狠劈了一斧,结果同样如此,斧刃卷曲,只在树干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痕迹。
“换锯子。”
夏水生沉声道。他带来的那把大锯,锯齿锋利,专门用来对付硬木。
两人合力,拉动大锯,锯齿艰难地咬入焦黑的木质。
然而,仅仅锯了不到半寸深。
“嘣”的一声脆响,那根足有拇指粗、浸过桐油坚韧无比的锯绳,竟毫无征兆地从中崩断。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夏青璇的脸色冷了下来。
她放下怀中瓷偶,示意众人退后。
她走到那巨大的焦黑裂口前,伸出左手食指。
指尖凝聚起一点精光,她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带着她精纯的生命气息和魂力波动。
她以血为墨,指尖如笔走龙蛇,在那焦黑坚韧、散发着淡淡雷火气息的树干上,飞快地勾勒出一个极其繁复、充满了破邪锋芒的古朴符咒——破邪符!
“破!”
随着夏青璇一声清叱,指尖最后一笔落下。
那以精血绘就的破邪符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
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焦黑的树干之中。
“嗤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仿佛冷水浇在了烧红的铁块上。
树干上被符印覆盖的区域,那坚逾金铁的焦黑木质,竟如同被强酸腐蚀一般,瞬间软化、碳化、崩裂。
一股混杂着雷火焦糊味和某种阴冷气息被强行驱散的青烟袅袅升起。
“趁现在。”
夏青璇脸色苍白了几分,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夏水生等人如梦初醒,立刻重新操起工具。
这一次,斧头砍下去,虽然依旧艰难,却能劈开木质。
锯子拉起来,虽然滞涩,却不再崩断。
众人合力,终于从那巨大的裂口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几段约莫手臂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暗红色、正是那雷击桃木芯。
捧着这几段来之不易的木芯,夏青璇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意。
她小心翼翼地用带来的厚布将木芯包裹好,放入背篓。
然而,就在他们收拾工具,准备踏上归途时,留在原地看守背篓和多余工具的夏老实,却不见了踪影。
“夏老实!”
夏水生焦急地呼喊。
众人分散寻找,很快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找到了他。
夏老实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牙关紧咬,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胸前的粗布衣服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无比、边缘还带着湿痕的手印!
那手印的形状极其怪异,指骨细长,指节扭曲。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夏青璇蹲下身,指尖拂过那冰冷湿漉的手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气息她认出来了,正是祠堂内的那尊邪神像。
疲惫不堪的队伍抬着昏迷的夏老实,背着珍贵的雷击木芯,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前回到了夏青璇的老屋。
将夏老实安顿好,又请了村中的赤脚医生来看过,众人才带着后怕各自散去。
老屋里点起了油灯。
昏黄的光晕下,夏青璇将包裹着雷击木芯的厚布一层层解开。
那几段暗红如血、金丝隐现的木芯静静地躺在桌上。
她长长舒了口气,接下来,就是雕刻了。
她转身走向墙角的旧木箱,那里存放着她父亲留下的一套雕刻工具。
里面有大小不一的刻刀、凿子、锉刀,都用油纸精心包裹着。
然而,当夏青璇打开木箱,掀开油纸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窜起。
那些原本打磨得锃亮锋利的刻刀、凿子,此刻竟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
更让她心头发冷的是,其中几柄最常用、也最锋利的刻刀,不仅布满锈迹,刀尖和刀刃处竟然布满了细密的崩口。
这些东西虽然有些年头,但是不至于会坏成这个样子。
一股淡淡的、却异常熟悉的河底淤泥腥气,幽幽地从那堆布满锈迹和崩口的工具上弥漫开来,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
这味道,与夏老实胸前那冰冷手印上的污渍气息如出一辙。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夏青璇凝重的侧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看来这玄水公公不打算接受林默的神像进入夏家祠堂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好说,明日再去会会这玄水公。
就在这晚,村子里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做了差不多的梦。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口鼻,灌入肺腑。
他们拼命挣扎,手脚却被无数滑腻冰冷的水草死死缠住,越挣越紧,勒得他几乎窒息。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一张巨大、扭曲、覆盖着腐烂水藻和粘稠淤泥的脸孔,猛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那面孔非人非兽,眼眶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燃烧着惨绿色的幽光。
腐烂的嘴唇咧开,露出交错的、如同断木般的黑色獠牙。
“不可再立神像,否则让你们永无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