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
夏青璇是被院外鼎沸的人声唤醒的。
如今那水下的水僵己经除掉,他也是时候说那件事情了。
这次他带着林默回夏家村,一部分原因是多年没回家了,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给林默立一尊神像。
这祭灵偶残篇中记载,为灵童立下神像可提供香火愿力,能够让灵童成长更快。
虽然这是旁门左道,但是夏青璇不得不做。
她来到七叔公的屋外,想在祖祠内立下神像,必须征求村内德高望重的长辈同意。
而七叔公就是不二人选。
毕竟昨日她费了大力气除了水僵这一祸患,村里多少会没给她一个面子。
推开大门,只见七叔公家的院子里己支起数口大铁锅,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炖肉的浓香。
“璇丫头来了。”
三婆婆挎着竹篮推门进来,里头是沾着露水的鲜嫩菜蔬。
“大伙儿天没亮就张罗起来了,今儿个是给咱村的恩人庆功,可得热闹热闹!”
她布满皱纹的脸笑得像朵菊花。
“快拾掇拾掇,精气神儿提起来!你是咱村的大功臣!”
夏青璇拗不过老人的热情,只得由她摆弄。
不得不说夏青璇长得很美,稍微打扮一下便尽显闭月羞花之姿。
只是这些时日她消耗太大,没有时间打扮。
庆功宴设在七叔公家宽敞的院子里。
几张八仙桌拼成长席,铺着喜庆的红布。
大碗的炖肉、整鸡、鲜鱼堆得冒尖,金黄的炸圆子、碧绿的时蔬、雪白的米糕琳琅满目。
夏青璇抱着瓷偶一出现,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青璇姑娘来了!”
“快请上座!”
村民们簇拥上来,质朴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感激与真诚的喜悦。
夏水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挤到最前面,黝黑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
“青璇姐,您快尝尝,老母鸡炖的,最是补气血。”
“昨儿个您脸色白得吓人,可把大伙儿担心坏了!”
“是啊璇丫头,”
七叔公拄着拐杖走过来,花白的胡子因笑意而抖动着。
“快坐下,别拘着,今儿个这席面,是全村老少的心意!”
夏青璇被众人按在主位坐下,碗里瞬间堆满了菜肴。
她努力扬起笑容,端起酒碗。
“乡亲们的心意,我都领了,能守住村子,是大家的福气,也是我该做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夏青璇看着一张张真诚的笑脸,听着孩童无忧无虑的嬉闹,心中那个盘桓己久的念头愈发清晰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
喧闹的院子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七叔公,三婆婆,各位乡亲。”
夏青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水患虽平,但水僵盘踞河底数百年,怨煞之气深沉,恐有余孽未清,或残留水怨侵蚀地脉。”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落在怀中的瓷偶上。
“这是我那夭折的儿子林默,有镇压邪祟、安抚水脉之能。”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七叔公苍老而凝重的脸上。
“恳请在咱们夏家祠堂之内,为默儿立一尊小小的’护村童子’神像,受些香火供奉。”
“一则,以香火愿力滋养默儿,助他稳固本源,更好地守护此地。”
“二则,以他之能,镇守祠堂风水,化消水怨,保我村寨永世安宁!”
话音落下,院子里一片寂静。
许多人都为夏青璇的悲惨遭遇感到惋惜。
丧子之痛,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讲都是无法接受的。
大部分年轻村民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赞同声。
“应该的。”
“立个像,咱们早晚三炷香供着。”
“对啊,有童子爷镇着祠堂,咱村以后肯定风调雨顺。”
“青璇姐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夏水生更是激动地拍着桌子。
“我第一个赞成,祠堂里供着童子爷,咱们心里也踏实。”
然而,与年轻人的热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七叔公、三婆婆以及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骤然变得难看的脸色。
七叔公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浑浊的老眼看向夏青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祠堂的方向。
那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愕,有深深的忧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三婆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另外几位老人也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间满是忧色,却无人开口。
这反常的沉默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让热烈的气氛迅速降温。
年轻村民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议论声小了下去,目光在夏青璇和几位老人之间逡巡。
“七叔公?”
夏水生不解地看向老人。
“您老这是?祠堂里给童子爷立个像,不是好事吗?”
七叔公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口苦涩的浓痰。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似乎比刚才佝偻了几分,目光复杂地看向夏青璇,声音沙哑低沉。
“璇丫头,你的心意,大伙儿都明白。”
“你是咱们村的大恩人,为你儿立像受香,按理说是应当的。”
他话锋艰难地一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只是这祠堂重地,供奉之事,非同小可。”
“关乎村子的气运根基。尤其是立新像,更需慎之又慎。”
他避开了夏青璇的目光,浑浊的眼睛扫过院中众人,加重了语气。
“需得请风水先生仔细勘定方位,择上上大吉之日,备齐三牲六礼,按最古最全的礼数来办。”
“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否则恐惊扰了神灵。”
夏青璇点了点头。
既然都同意,那么等一等也无妨。
“七叔公说得对。”
夏水生没听出弦外之音,只当是老人讲究古礼,连忙打圆场。
“立像是大事,是该挑个好日子,好好操办。”
“让童子爷风风光光地进祠堂,您老说哪天合适,要准备啥,我们年轻人去跑腿。”
其他村民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对对,听七叔公的。”
七叔公看着夏青璇那双平静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又扫过周围一张张年轻而热切的脸庞。
最终,所有劝阻的话语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混在柴火的噼啪声里。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既然大伙儿都没什么意见,那就立吧。”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面前的酒碗,猛地灌了一大口。
“只是……”
他喘息着,用尽力气强调,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上。
“日子、方位、礼数一样都不能错!必须按最古的规矩来办,璇丫头,这事你务必听我的安排。”
夏青璇迎上老人带着恳求甚至有一丝哀求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听您的,有劳七叔公费心。”
“哎……”
七叔公连声应着,剩下的一丝担忧也彻底消散。
当宴席散去,夕阳将人影拉长。
夏青璇抱着瓷偶走出七叔公家的院门,她朝着夏家祠堂的方向走去。
“默儿,过几日便为你立神像,让你可以受人香火。”
“如今你己经能够凝聚身体,若是有了香火,日后你说不定可以成为一尊真正的神灵。”
“你还没有上学,等你身躯凝实壮大些,到时候送你去上学,让你和正常的孩子一起玩耍。”
林默鼻子一酸,没想到母亲竟然这般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