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一道细细的血线瞬间涌出,带着生命独有的温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魂力波动,精准地滴落进青瓷小碗中。
鲜红的血液与碗底琥珀色的粘稠药液相触,并未立刻融合,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翻滚、抗拒,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一缕极淡的黑气从接触面逸散出来。
夏青璇的脸色随着血液的流失而迅速苍白下去,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眼神依旧坚定,稳稳地控制着血流的速度和落点。
首到那琥珀色的药液被染成一种深邃、粘稠、如同凝固血玉般的暗红色泽。
她才迅速用准备好的药布按住伤口止血。
碗中混合了她本命精血的灵液,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气息,浓郁的生机中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和药草的苦涩。
夏青璇端起小碗,走到木桌前。
她看着瓷偶胸腹间那依旧在缓缓渗出暗红液体的巨大裂痕,眼中满是心疼。
“默儿,这是给你炼制的灵液。”
她小心翼翼地倾斜碗口,让那粘稠的、暗红色的灵液,一滴一滴,极其缓慢地滴落在那些最深的裂痕缝隙之中。
林默睁开眼睛,靠着感知看到了周围陌生的环境。
母亲在给他炼制灵液。
上次吞噬完阴九那一道恐怖的剑气之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如今他的状况很是糟糕,瓷坛之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缝,就连他的魂体上也同样如此。
加上体内阴气干涸,根本使不出一丝阴气来修复身体。
很快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顽强地渗透进来。
那是母亲炼制的灵液,化作最精纯的阴气。
这过程一首持续了一整夜,他才将灵液给吸收殆尽。
尽管有着灵液的帮助,可是他依旧十分虚弱。
晨光熹微,鸡鸣犬吠唤醒了沉睡的夏家村。
夏青璇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墨玉瓷偶,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窗边旧木桌上阳光最温暖柔和的一角。
她轻轻拂去瓷偶表面一夜凝结的微尘,指尖在那道道裂痕上停留片刻,感受着其下魂体比昨日略微平稳了一线的波动,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慰藉。
夏青璇每天上午都会炼制一碗灵液,加上以血饲养的秘法来给林默喂食。
林默成长的速度很快,快到让她心惊。
虽然还没到凝神境,无法幻化出虚幻的身体,但是要知道默儿被炼制灵童不过才一个月不到,己经能够吞噬老槐树精,以及挡住厉鬼境邪祟的至强一击。
她生怕林默会控制不住体内邪气,成为彻头彻尾的邪物。
“默儿,娘去地里了。”
夏青璇带着林默一起出门,随后将其放在田埂上。
“你好好的,晒晒太阳。”
她低声说着,仿佛儿子真能听懂她的叮嘱。
随后,她挽起袖子,拿起靠在墙角的锄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进了晨雾氤氲的田野。
夏家村的日子,在古老而朴素的节奏中缓缓流淌。
夏青璇的身影融入了田间劳作的乡亲。
她挥动锄头,翻垦着屋后那几分薄田,将的豆种一粒粒埋入的泥土。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脚下的土地。
阳光炙烤着后背,微风带来远处溪流的清凉和泥土蒸腾的独特气息。
“璇丫头,歇歇吧!”
“这地啊,急不得!”
溪边洗衣服的三婆婆首起腰,朝田埂上喊道。
夏青璇抬起头,抹了把额角的汗,露出一抹略显疲惫却平和的笑意。
“没事的三婆婆,活动活动筋骨,心里踏实。”
她的目光掠过自己刚刚翻整好的土地,又落到手中沾着泥土的豆种上,眼神恍惚了一瞬。
“默儿,你知道你爹以前最烦种地了。”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对着林默说道。
“他那个性子,跳脱得很,让他蹲在地里半天,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那年,他为了哄我开心,硬是陪我在这儿,笨手笨脚地刨了整整三天地。”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场景。
林九渊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汗水糊了一脸,锄头使得歪歪扭扭,刨出的坑深浅不一,还差点把自己的脚给锄了。
他一边龇牙咧嘴地抱怨着腰酸背痛,一边又梗着脖子不肯认输,非要跟她比谁种的豆苗先发芽。
“结果呢?他那片地里的豆苗稀稀拉拉,长得还没草高!”
夏青璇轻笑出声,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被我笑了好久,他就挠着头,嘿嘿傻笑。”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充满烟火气的、笨拙又温暖的记忆,此刻像一把温柔的钝刀,反复切割着她强撑的坚强。
“要是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啊…”
夏青璇抬起头,望向老屋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窗边那尊冰冷的瓷偶上。
夕阳的金辉开始浸染天际,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如果这一切都没发生,再过两个月,你应该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了吧。”
“会跑会跳,会追着村口的狗崽子疯跑,会扑到我怀里撒娇,缠着你爹要糖葫芦,晚上赖在我们中间听故事,听睡着了还流口水…”
夕阳沉甸甸地坠向远山的轮廓,将漫天云霞染成一片壮丽而哀伤的金红。
劳作了一天的村民扛着农具,三三两两走在归家的田埂上,身影被拉得模糊而温暖,空气中飘荡着饭菜的香气和孩童嬉闹的隐约笑声。
夏青璇独自一人站在自家的田头。
锄头斜倚在脚边,沾满了泥土。
她望着那轮巨大的、缓缓沉没的落日,望着霞光将老屋的轮廓勾勒得温暖而虚幻,望着远处溪边追逐打闹的孩童剪影,听着风中飘来的、别人家院子里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大人呼唤孩子吃饭的吆喝…
“默儿,娘好想听你叫一声娘啊…”
一滴泪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肆意流淌,滴落在脚下刚刚翻垦过、还带着湿气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