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把淬了银的刀劈开云层时，苏清棠正用指节抵着发酸的眉心。
设计室的投影幕布还亮着，凌晨加载的投票结果停在98.7%认可率——可此刻电脑屏幕右下角弹出的热搜提示，比那抹喜庆的红更刺眼。
“嗡——”
她点进微博的手在抖，热搜第一的标题像根烧红的针：#苏清棠抄袭顾砚舟设计图#。
配图是两张并排的图纸，一张是她熬夜修改的“云栖别苑”别墅设计稿，另一张是三年前顾砚舟主演的电影《墨色生香》里的书房布景。
竹影窗棂的弧度、青瓦叠砌的角度，甚至连檐角铜铃的位置都严丝合缝。
“清棠？”顾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昨夜裹着湿衬衫睡在沙发上，此刻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顺着喉结滚进半敞的领口。
见她僵在电脑前，他赤着脚踩过地毯，俯身看屏幕的瞬间，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
“叮——”工作室的工作手机在茶几上炸响，助理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顾老师！
粉丝数两小时暴跌40%，超话里全是脱粉声明，说您...说您为了护妻连专业底线都不要了。“
顾砚舟的指节捏得泛白。他扯松领带，将搭在沙发背的西装外套甩给小周：“把三年前《墨色生香》所有剧照原始建模文件调出来，包括布景组的会议记录和设计师签约合同。”他转身时，锁骨处那道竹纹纹身随着肌肉起伏，“告诉公关部，半小时内我要看到技术流辟谣通稿——苏清棠的设计图是原创，那布景抄袭的是她的设计。”
苏清棠突然抓住他手腕。他掌心还留着昨夜给她捂热粥的温度，此刻却凉得像块冰。“别急。”她抽回手，从抽屉里取出黄铜比例尺，“我需要确认数据。”
设计室的落地窗外，暴雨后的蝉鸣正铺天盖地涌进来。
林小满抱着平板冲进来时，苏清棠正伏在绘图板上，比例尺的金属边缘压着“云栖别苑”的竹影线稿，另一只手举着手机里的布景截图。
“姐姐！”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人PS了你和顾老师在民政局的合成图，说你们是为了炒作才隐婚...还有人翻出你大学时的作业，说你早有抄袭前科！”
苏清棠的笔尖在图纸上顿住。她想起十年前寄人篱下的夜晚，躲在储物间用台灯照着画竹影，铅笔尖断了三次；想起第一次把设计稿递给徐教授时，手心里全是汗；想起顾砚舟昨夜说要陪她画完那座房子时，眼里的星芒。
“小满。”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石板上的晨钟，“把我从大一到现在的所有设计原稿扫描成电子档，按时间顺序标好。”她抬头时，眼底漫着冷冽的光，“抄袭？
我倒要看看，是谁能抄到我从12岁就开始画的竹影。”
比例尺的刻度精准划过图纸。竹影倾斜23.5度，是她测算过的、北京地区夏至日正午的日影角度；檐角铜铃间距15厘米，是她在苏州园林数过的、能让风穿过时发出清响的最佳距离。
而那布景图里的数值——她用计算器快速按了串数字，屏幕亮起的瞬间，指节重重叩在桌沿。
“角度完全吻合，但这是我的原创。”她将计算器推给林小满，“布景图的竹影倾斜度是23.4度，差了0.1度——这是我大学时用老式量角器画错的误差。”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有人翻了我的旧稿，连这个都抄走了。”
深夜十点，设计室的落地灯在墙上投下两个交叠的影子。
顾砚舟推开门时，西装裤脚沾着雨渍，掌心摊开三枚金箔奖章，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黄。
“建筑协会刚给我寄来的。”他的声线哑得厉害，“当年《竹影书斋》的评审记录里，有他们给我的信——说在建筑展上见过一幅没署名的竹影图，问我是否认识作者。”他将奖章轻轻放在苏清棠手边，“原来那幅图，是你画的。”
苏清棠的指尖抚过奖章边缘。
三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抱着设计图挤地铁去参展，中途被人撞了满怀，图纸散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捡时，有双沾着泥点的皮鞋停在脚边，弯下腰替她捡图纸——是顾砚舟，那时他还没拿影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
窗外突然爆起一片闪光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围了十几台摄像机，镜头全部对准设计室的窗户。
秦雪儿的尖叫从某个首播平台的外放里钻进来：“苏清棠连顾老师锁骨的竹纹角度都能计算到小数点后两位！她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的骗子——”
顾砚舟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他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要往外冲，却被苏清棠拉住手腕。
她望着窗外晃动的镜头，眼底的冷光逐渐凝成锐刃：“这次要正面迎战了。”
“我让人联系了《建筑时报》的记者。”她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沓用缎带捆好的旧稿，“从12岁的歪扭竹影，到大学时的23.4度误差，再到现在的23.5度——所有时间线都在这里。”她抬头看他，嘴角扬起清浅的笑，“你负责挡住舆论的刀，我负责捅破抄袭的网。”
顾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终于回升，带着点发烫的灼烧：“需要我去请徐教授吗？他当年是《竹影书斋》的评审组长，说不定...”
“叮咚——”玄关的门铃在此时响起。
苏清棠去开门的瞬间，顾砚舟瞥见走廊里站着个身影，举着把黑伞，伞骨上沾着未干的雨珠。
老人的拐杖尖轻轻点了点地面，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牛皮纸袋，封皮上“2019建筑设计评审笔记”的字迹有些模糊。“清棠。”徐教授的声音像陈年的普洱，带着岁月沉淀的稳，“有些东西，该让他们见见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