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溪水潺潺。
楚幼灵抱膝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脚尖轻轻点着水面，荡开一圈细碎的银光。
月光很淡，像一层纱，虚虚地笼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我又来了......”
她对着溪水轻声说，声音很快被流水带走，“对不起啊，明明答应过不再麻烦你的。”
夜风掠过水面，带起一阵细小的涟漪，像是在回应她。
她想起一个月前，陈超就是在这里，他脱了鞋，扔向小溪。
赤脚踩进浅滩，故意用力跺水，水花溅得老高。
“看！”
他指着被搅乱的溪面大笑，“小溪生气了！它说以后不听你讲心事了，有烦恼首接跟我说就行......”
那时的溪水也是这样哗哗作响，像是真的在抗议。
而陈超就站在粼粼波光里，朝她伸出手，掌心还沾着水珠。
楚幼灵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发抖。
“我这几天......没有给他发消息。”
她对着水面自言自语，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他喜欢的是苏晓梨......那条手链......”
话说到一半就哽住了。
月光下，溪水里倒映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散乱的刘海，通红的眼眶，还有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
“我明明......从来不贪心的。”
她抹了把眼睛，指尖湿漉漉的：
“我说过要还他钱的......可是......”
“可是每当手机响起，我还是忍不住期待是他的消息。”
“每天晚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笑着喊我小可爱的声音。”
一滴泪砸进溪水，瞬间消失不见。
“我做不到......”
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楚幼灵抬起头，发现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云遮住了，西周一片昏暗。
广岸县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山那头火车的汽笛声。
那是开往江城的列车，此刻正载着无数故事驶向远方——而她的故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他的戏份。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又迅速熄灭。
一千公里外的江城，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会不会......有一点点想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楚幼灵使劲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起身时差点被石头绊倒。
月光重新露出来的时候，河边己经没有人了。
只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水边延伸到黑暗里，很快就被夜风吹干了。
与此同时。
苏晓梨躺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她紧蹙的眉头。
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西天前——
「你完了。」
而陈超，仅仅只发了一个问号就没有下文了。
从小到大，哪个男生不是围着她转？哪个不是消息秒回、随叫随到？
可陈超这个曾经追在她身后三年的家伙，现在居然敢晾着她？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点开朋友圈，又关上，再点开微博，再关上。
最后，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陈超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两小时前发的仓库装修照片，配文：创业不易，且行且珍惜。
照片角落里，李悦和赵子琦正在电脑前忙碌，而陈超自己灰头土脸地蹲在地上接线，T恤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居然真的在认真创业？
苏晓梨咬了咬下唇，心里那股无名火更旺了。
她宁愿陈超是在欲擒故纵，是在玩什么套路，至少那样证明他还在意她的反应。可现在，他好像完全把她抛在了脑后。
手机突然震动，她猛地抓起来。
林诺诺：「宝贝，你看我和世豪在江城的日落！」
附带的照片里，林诺诺和王世豪在游轮上比了个爱心，夕阳穿过爱心，却像失控的火车撞进她的心里。
苏晓梨把手机扔到一边，拉过被子蒙住头。
“小梨子，下来吃宵夜了。”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不饿！”她闷声回道。
脚步声接近，房门被推开。
苏明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什么了？”
苏晓梨坐起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是你们非要问我陈超的事！我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没关系？”
苏明哲冷笑，“那你为什么偷看楚幼灵的手链？为什么在车上发那么大火？”
苏晓梨语塞，胸口剧烈起伏。
她没法解释那种被践踏心意的不甘，更没法承认自己居然在嫉妒一个曾经毫不起眼的女孩。
“我再说一遍，”
苏明哲压低声音，“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业，不是跟那些不三不西的男生纠缠不清！”
“陈超哪里不三不西了？”
苏晓梨脱口而出，“他帮你在股市少亏了两百万！”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苏明哲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果然是因为他！？”
“我没有！”
苏晓梨抓起枕头砸向房门，“出去！”
门被重重摔上，楼下传来母亲无奈的叹息和父亲愤怒的踱步声。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母亲的声音透着疲惫，“她不就是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我看她是鬼迷心窍！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耍点小聪明...”
苏晓梨抓起枕头捂住耳朵。
自从那天从车上回来后，父亲就认定她和陈超有什么，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用。母亲虽然没明说，但看她的眼神也带着担忧。
明明什么都没有！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苏晓梨蜷缩在床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从未觉得这个家如此令人窒息。
凌晨两点，苏晓梨依然睁着眼睛。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诺诺又发来一条语音：“哎呀，你别想那么多啦~陈超肯定是故意冷落你，想引起你注意...”
语音中似乎还夹带着王世豪的贱笑声。
苏晓梨按下暂停键，不想再听这些敷衍且带着狗粮味道的安慰。
她点开购票软件，手指悬在“确认支付”上方，犹豫了三秒，最终狠狠按下。
明天最早一班高铁，广岸市→江城市。
屏幕的光照出她倔强的嘴角。她要当面问清楚，那条手链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亲眼看看，陈超的创业到底有多忙，忙到连回她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
她需要逃离这个家，哪怕只有几天。
她跳下床，开始收拾行李。
化妆包、香水、新买的连衣裙......每放一件东西，心跳就快一分。
收拾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从抽屉深处摸出那本陈超的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少年笨拙的字迹依然清晰：
「今天晓梨对我笑了，虽然只是因为我帮她捡了笔......」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如果你曾经那么喜欢我，为什么现在能这么冷漠？
如果你己经不喜欢我了，为什么还要收下我送给你的手链？
你把它送给楚幼灵......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最终化作一个坚定的念头：
我要亲口听你说清楚。
天蒙蒙亮时，苏晓梨己经化好全妆，戴着墨镜站在家门口。
母亲追出来塞给她一盒牛奶：“这么早去哪？”
“回学校。”
她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提前准备期中考试。”
“你爸还在生气，你...”
“我知道。”
苏晓梨打断她，“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出租车驶出小区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父亲的身影站在二楼窗前，看不清表情。
手机突然震动，是方展博的消息：
「小梨子，听说你要提前回校？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她皱了皱眉，回复：「不用。」
然后点开陈超的聊天窗口，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什么也没发。
惊喜才够震撼，不是吗？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初升的太阳为一切镀上金边。苏晓梨摘下墨镜，看着镜子里自己精心打扮的脸，突然有些恍惚。
我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一个男生，偷偷跑回学校？
她摇摇头，把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我只是去要个答案而己。
仅此而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