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入服务区，楚幼灵适时地醒了过来。
“我去下洗手间。”她低声说完，匆匆下车。
洗手间的镜子前，她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拍了拍脸。
冷静点，楚幼灵。
现在的陈超选择的是我，不是吗？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冷笑：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从来没写过情书给你？为什么从来没像追苏晓梨那样热烈地追求过你？
楚幼灵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
她见过陈超现在的样子——自信、幽默、游刃有余，和日记里那个卑微的男孩判若两人。可原来，那样的陈超也曾为苏晓梨痴迷到这种程度。
那她呢？
她算什么？一个因为愧疚而补偿的替代品？一个恰好在他想“改过自新”时出现的实验品？
镜子里映出她通红的脸和乱糟糟的刘海，宽松的卫衣领口歪到一边，露出里面廉价的内搭。
多可笑啊，她居然以为这样的自己配得上陈超。
她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给陈超发消息。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另一边。
苏晓梨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余光突然瞥见背包开口处露出一截黑色编织绳——很细，很普通，但莫名眼熟。
她的手指顿在屏幕上，心跳骤然加快。
“不可能……”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借着调整坐姿的动作，装作不经意地拨开背包边缘。
“黑色编织手链，中间缀着一颗小小的银色珠子。”
苏晓梨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模一样。”
她送给陈超的那条，也是黑色编织绳，甚至连编织纹路都分毫不差。
“他把我送的手链……转送给了楚幼灵？”
这个认知像一记闷棍砸在胸口，疼得她指尖发麻。
“也许只是巧合？市面上这种手链很多，但真的有那么巧吗？还是说在他心里，自己连一份礼物都不配保留...”
苏晓梨脑中涌出无数个假设。
“凭什么？！”
苏晓梨死死攥着裙摆，指节泛白。
她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送出去的礼物从来都是被珍藏、被炫耀的——而不是像垃圾一样被转手送人！
远处，楚幼灵的身影正从洗手间方向走来。
苏晓梨迅速把手链塞回原处，胸口剧烈起伏。
她需要确认……必须确认！
楚幼灵拉开车门时，敏锐地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
车子缓缓启动。
“你包里的那条黑色手链好漂亮呀。”
苏晓梨突然开口，指着她微微敞开的包，声音甜得发腻，“幼灵，能给我看看吗？”
楚幼灵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那条手链是陈超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此刻被苏晓梨点名，她本能地感到不安，却还是颤抖着取了出来。
“咦，怎么和我之前送给陈超的那根手链一样啊？”苏晓梨故作惊讶。
“啊？！”
楚幼灵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链被苏晓梨捏在指尖，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呼吸。
这是陈超送给她的。
可它原本属于苏晓梨。
她想起陈超给她戴上手链时的笑容，想起他说时温柔的语调，想起他指尖触碰她手腕时那一瞬的温度……
全都是假的吗？
她死死咬住下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原来他看我的眼神，也曾这样看过苏晓梨。
原来他给我的温柔，只是别人不要的余温。
“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还是说，她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她死死攥着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就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勇气。
楚幼灵缩在角落，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偷，偷了原本属于苏晓梨的东西——包括陈超的喜欢。
她看到苏晓梨的指甲渐渐掐进掌心，看到前排苏明哲突然皱起的眉头，看到方展博从后视镜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强忍着心脏的搅动，声音发虚，“这、这是我自己买的。”
苏晓梨笑了，眼睛却冷得像冰：“看来我们喜欢的款式差不多呢。”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封闭的车厢里引爆了某种隐秘的战争。
就连苏晓梨，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到。
“小梨子。”苏明哲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还送手链给那小子？”
方展博的背脊肉眼可见地僵首了。
猛地转头看向苏晓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追了三年都没得到的女神，居然主动给别的男生送礼物？
而这个男生居然是陈超...
苏晓梨没有回答。她首勾勾盯着楚幼灵，后者正把手链往包里塞，动作慌乱得像在藏赃物。
“小陈创业搞得怎么样——”
苏明哲试图缓和气氛。
“不要提他！”苏晓梨突然尖叫。
车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
楚幼灵缩到车门边，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玻璃。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晓梨——优雅的、骄傲的苏晓梨，此刻眼眶发红，像个歇斯底里的普通女孩。
方展博的指甲己经陷进大腿肉里。他早该看出来的，苏晓梨这段时间频繁提起陈超，甚至主动要求陈超来江城大学……
她动心了。
而对一个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公主来说，动心往往意味着占有欲。
现在她为另一个男人失态，却连余光都不肯分给他。
苏明哲叹了口气，按下车载音响的播放键。
轻柔的钢琴曲流淌而出，却抚不平车内紧绷的神经。
苏晓梨别过头看向窗外，夜色中自己的倒影模糊不清。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失控，只是想到陈超把她珍重的心意随手送人，胸口就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楚幼灵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突然不确定了——陈超对她的好，是不是都建立在对苏晓梨求而不得的遗憾上？
方展博死死咬着牙，心里把陈超骂了千万遍。他小心翼翼维护的女神，凭什么被他这样践踏心意？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恨陈超，更恨自己连恨的资格都没有。苏晓梨从来没给过他希望，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苏明哲从后视镜看着三个年轻人，眉头紧锁。
女儿的心思他看懂了七分，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楚幼灵的反应——那女孩低头手链的样子，像极了妻子年轻时收到他第一封情书时的神态。
麻烦了。
音乐切换到下一首，不合时宜的放着陶喆的《爱我还是他》
这是不是命运对我的惩罚
爱你也没办法 恨你也没办法
陷在这个漩涡只想挣脱它
拉住你的手 却让我也被拖下
你的眉眼说 你不渴望我拥抱
每当爱变成了煎熬 你就开始要逃
爱我还是他 我宁愿听到残忍的回答 也不要再被耍
你爱我还是他 我为你找了一百个理由 我就是那么傻
......
我们都别挣扎
去爱他
......
苏晓梨猛地按下暂停键，戴上耳机闭上眼睛：“我困了。”
车内重归死寂，只剩下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各自汹涌的心跳。
楚幼灵抿紧嘴唇，把手链塞回背包最底层。
她突然想起日记本里那些炽热的文字，想起陈超曾经如何疯狂地喜欢过眼前这个女孩。
那现在呢？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
窗外，夜色如墨，远光灯照亮的路标显示距离广岸市还有158公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