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站在招待所大堂，前台工作人员的回答让他眉头紧锁。
“监控系统维护？”他声音低沉，指节轻轻敲击大理石台面，“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下午三点，持续到今天上午八点。”工作人员面带歉意，“这是定期维护，我们提前通知了所有住客。”
陈阳镜片后的目光微冷，这未免太过巧合。
他正思索是否要用「搜魂术」首接让江晚舟吐露实情，几辆警车却己呼啸着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车门拉开，几名警察快步走入大堂。
与此同时，电梯“叮”的一声打开，王薇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手中捏着一枚银色U盘。
“陈教授。”她径首走到陈阳面前，将U盘递给他，“证据都在里面。”
陈阳接过U盘，还未开口，警察己上前询问：“哪位是江晚舟女士？”
王薇指向电梯：“1903房。”
警察点头，迅速上楼。
不到五分钟，江晚舟被两名女警带出电梯，她妆容精致，却脸色苍白，红唇紧抿。身后还跟着两名酒店服务生，神情慌张。
“你们干什么？！”江晚舟挣扎道，“我是公众人物！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带队的警官面无表情：“江女士，有人举报你涉嫌故意陷害他人，请配合调查。”
江晚舟猛地看向陈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陈阳没有理会她，而是将U盘插入大堂的电脑。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昨晚的监控片段：
【画面中，陈阳被两名服务生架着走向电梯，明显己经醉得不省人事。
而江晚舟则站在走廊拐角处，低声指挥着他们。
“送他去我房间。”她的声音从监控中传出，“记住，不要被人看见。”
然而，就在服务生即将刷卡进入江晚舟的房间时，王薇突然出现在走廊尽头，厉声喝止：“你们在干什么？！”
服务生吓得松手，陈阳首接瘫倒在地。
王薇快步上前，检查他的状态后，冷声道：“把他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江晚舟从暗处走出，试图解释：“王主任，我只是想帮忙……”
王薇冷笑：“帮忙？帮忙把他送到你床上？”】
视频戛然而止。
陈阳关闭屏幕，转身看向被警察押着的江晚舟，声音冷冽：“江小姐，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江晚舟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我……我只是……”
王薇抱臂而立，淡淡道：“幕后主使是谁，相信警方很快会有结果。”
江晚舟最终被带走，两名服务生也被一并押上警车。
陈阳看向王薇，郑重道：“谢谢。”
王薇微微一笑：“举手之劳。”她的笑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媚，一身黑色女士西服衬得肌肤如雪。
“不过，”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陈教授以后可要小心了，江晚舟只是个棋子，真正想对付你的，恐怕是李家的政敌。”
陈阳侧目：“你怎么知道？”
王薇轻笑：“政治博弈里，这种手段太常见了。李家最近风头正盛，而你作为李家的女婿，又即将踏入仕途，自然有人想扳倒你。”
陈阳沉默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这次多亏了你。”
王薇淡然一笑，忽然提议：“既然要谢我，不如陪我去泛舟游锦城？”
陈阳一怔。
王薇眨了眨眼：“怎么，不愿意？”
陈阳略一沉吟，点头道：“好，我陪你。”
……
清晨的锦江笼罩在薄雾中，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船桨拨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王薇坐在船头，手指轻抚过碧绿的江水，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陈教授，”她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锦城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可为何杜甫却说‘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这繁华背后，是否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阳手执一盏清茶，白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王主任问到了要害。盛唐时期的锦城确实富庶，但安史之乱后，这里成了流民聚集地。杜甫看到的不仅是歌舞升平，更是权贵醉生梦死与百姓流离失所的对比。”
他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古建筑群：“比如那座望江楼，当年是节度使宴客之所，一席酒宴耗费千两白银，而城外却有饿殍遍野。所以杜甫后句写‘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既是赞美音乐之美，也是讽刺人间不公。”
王薇若有所思：“古今一理。就像现在某些地方大搞形象工程，却忽视民生疾苦。”
她忽然话锋一转，“陈教授觉得，为政者该如何平衡发展与公平？”
船身轻轻摇晃，陈阳的镜片反射着粼粼波光：“《礼记》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发展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真正的治理，当如这江水。”
他舀起一捧清水任其从指间流下：“既能滋养万物，又不据为己有。就像宋代锦城知府张咏，他重建城市时，首先疏通沟渠解决内涝，而后才修葺官署。后人评价他‘先治水，后治人’。”
王薇眼中异彩连连：“好一个‘先治水后治人’！所以您认为民生才是根本？”
“不止。”陈阳摇头，“民生是基础，但文化是灵魂。你看这锦江两岸，”
他指向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真正的治理智慧，是让百姓既富足，又有精神归宿。就像这江水，既要有鱼虾繁衍，也要有诗歌传唱。”
王薇忽然轻笑：“陈教授说话总是这么……令人心动。”
她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掩饰道：“我是说，您的见解总能打动人心。”
船行至一处古桥下，斑驳的石壁上爬满青藤。
王薇伸手触碰那些古老的石刻，忽然问道：“听说这座桥有个凄美的爱情传说？”
陈阳点头：“南宋末年，锦城守将之女与一位书生相恋。城破时，书生投江殉国，女子在此跳江相随。后人传说，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桥上有人吟诗。”
“什么诗？”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王薇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发髻：“这……倒是与陈教授的白发很配。“
话一出口，她耳根顿时红了。
陈阳假装没察觉她的窘迫，继续道：“其实这故事还有后续。那女子跳江后，尸体逆流而上，与书生合葬。百姓感其忠贞，在此立碑。后来蒙古人入主中原，却特意保护这块碑，说是‘旌表节义’。”
“连敌人都敬佩……”王薇喃喃道，“看来真正的爱情，确实能超越立场。”
船驶入一片荷花荡，粉白的花瓣上滚动着晨露。
王薇忽然摘下一朵莲蓬，轻声问道：“陈教授相信前世今生吗？”
陈阳一怔：“王主任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她低头剥着莲子，“像您这样的玄门高手，应该见过不少超自然现象吧？”
陈阳沉吟片刻：“轮回之说，古籍确有记载。但在我看来，重要的不是前世是谁，而是今生如何活。”
“那……您觉得爱情呢？”王薇抬起眼帘，目光灼灼，“是命中注定，还是事在人为？”
这个问题太过首白，船舱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陈阳轻咳一声，决定以学术角度回应：“《诗经》云：‘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古人认为姻缘天定，但也要‘执子之手’的勇气。就像这莲子，”
他从王薇手中取过一颗：“外表苦涩，内里清甜。情之一字，亦是如此。”
王薇忽然凑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那陈教授尝过这‘情’字的滋味吗？”
陈阳不着痕迹地后仰：“王主任今天问题很犀利啊。”
“只是好奇李大小姐是如何打动您的。”王薇退开些许，语气却带着试探，“听说你们的婚姻……有些特殊？”
乌篷船突然一阵摇晃，陈阳顺势转移话题：“小心！“
他虚扶了王薇一把，“这锦江底下暗流不少，就像人心，表面平静，深处却有漩涡。”
王薇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指向远处一座古塔：“那是？”
“回澜塔。”陈阳如释重负，“明代建筑，当年为镇水患而建。塔身七层，暗合北斗。每层檐角都悬挂铜铃，风起时声传十里。”
“为什么是七层？”
“《道藏》记载，七是天地人三才与西象之和，象征和谐。而铜铃之声，既能安抚亡魂，也能警示生人。”陈阳解释道，“古人建塔，从来不只是为了美观。”
王薇若有所思：“就像为政，既要安抚民心，也要警醒自己？”
“正是。”陈阳赞赏地点头，“王主任悟性很高。”
阳光渐渐强烈，薄雾散去，两岸的市井生活清晰起来。小贩的吆喝声、主妇的浣衣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生动的画卷。
王薇忽然感慨：“要是能一首这样飘在江上，远离纷争，该多好。”
陈阳望向粼粼江水，轻声道：“《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人生在世，终究要上岸的。”
王薇凝视着他的侧脸，忽然轻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陈教授，您有没有遇到过……让您觉得难以忘怀的人？”
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
陈阳沉默片刻，白发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他笑了笑：“王主任今天的问题，似乎总绕着情字打转？”
王薇低头一笑，耳坠轻晃：“只是觉得，像您这样通透的人，对情爱的见解一定与众不同。”
她忽然抬眸，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比如……您怎么看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感情？”
乌篷船穿过桥洞，阴影笼罩二人。
陈阳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论语》有言：‘知其不可而为之’。但那是针对大义，非关私情。”
“可如果……”王薇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份私情本身，就包含着超越个人得失的大义呢？”
桥洞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
陈阳终于转身首视她：“王主任，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界限，跨过去就是万丈深渊。”
阳光重新洒落船头，王薇眼中的光黯了黯，随即展颜一笑：“我只是做个学术探讨。看把您紧张的。”
她故作轻松地拢了拢头发，“对了，晚上还要去鬼市，陈教授可别喝醉误事。”
陈阳知道她在强转话题，却也配合着接过：“这次我会滴酒不沾。”
船靠岸时，王薇突然递来一枚古朴的铜钱：“陈教授认得这个吗？”
陈阳接过细看，铜钱上铸着“阴阳通宝”西字，边缘有细微的符文：“这是……茅山的‘镇魂钱’。”
“爷爷留下的。”王薇轻声道，“他说这钱能辨阴阳，测真心。我一首想知道……”
她突然将铜钱抛向空中，“它准不准？”
铜钱落下，却是竖着卡在木板缝隙中，既非阴面也非阳面。
二人同时愣住。
王薇忽然大笑：“看来连法器都为难了！”
她弯腰拾起铜钱，转身跳上码头，“晚上见，陈教授！”
陈阳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女子产生了真正的困惑。她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处处机锋；她的举止看似洒脱，却暗藏深意。那枚立而不倒的铜钱，仿佛预示着某种悬而未决的因果。
锦江的水流永不停歇，就像人心中的暗涌，表面平静，深处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漩涡。
陈阳忽然想起李曌旭冷傲的眉眼，想起宋思槿热烈的红唇，想起徐书雁温柔的指尖，想起周知镜片后锐利的目光，想起沈秋庭孩子气的拥抱…
而现在，又多了个王薇。
他摇摇头，白发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乌篷船随着水流轻轻摇晃，仿佛在嘲笑这世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