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漫长而陡峭,仿佛通往地心。
青玉鼎的光芒是唯一的光源,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
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越来越浓,其中夹杂着的血腥味也愈发清晰可闻。
死寂中,只有林晚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显得格外清晰。
越往下走,通道两侧的石壁开始出现变化。
不再是天然形成的粗糙岩壁,而是出现了人工雕琢的痕迹。一幅幅巨大的、风格粗犷狞厉的壁画开始出现。
壁画的内容充满了血腥与神秘:
古老的部落战争,赤裸上身的勇士手持石斧骨矛与巨大的异兽搏杀;
诡异的祭祀场景,戴着狰狞面具的巫师将活人投入沸腾的巨鼎;
还有身披龙形图腾、手持权杖的王者,接受着万民膜拜……
这些壁画充满了蛮荒的力量感,却也透着令人心悸的残忍与邪异。
林晚的“意识感知”扫过这些壁画,仿佛能听到远古战场上的咆哮、祭祀鼎中亡魂的哀嚎、以及那王者威严目光下的无尽威压。
一股无形的精神压力,如同沉重的枷锁,开始施加在她身上。
“……血脉的试炼……”
“……勇气……智慧……意志……”
“……承受……或者……毁灭……”
模糊的低语伴随着精神压力,不断冲击着林晚的意识。
她知道,这绝非简单的通道,而是姜家先祖设下的第一道考验。
只有拥有足够强大意志的姜家血脉,才能继续前行。
螭龙令在她腰间嗡鸣震颤,冰冷的煞气涌入脑海,帮助她抵御那精神侵蚀。
青玉鼎的光芒也柔和地笼罩着她,抚平精神的躁动。
她咬紧牙关,目光坚定,无视两侧壁画传来的精神冲击,一步步向下。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溶洞空间。
溶洞穹顶高耸,无数巨大的钟乳石倒悬而下,闪烁着幽冷的磷光,如同星辰。
洞底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漆黑巨石垒砌而成的、金字塔状的祭坛。
祭坛顶端,燃烧着一簇幽蓝色的、永不熄灭的火焰,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幽蓝,诡秘而肃杀。
祭坛西周的地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
这些符文与石壁上的图腾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深奥,隐隐构成一个巨大的法阵。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和一股奇异的药香,源头正是祭坛下方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暗红色血池。
血池之中,浸泡着无数森森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巨大野兽的。
池面上,漂浮着一些奇特的、闪烁着微光的植物。那呼唤林晚的悸动源头,正是来自这巨大的血池和祭坛。
“……血池……祖灵……”
“……力量……传承……”
“……献祭……获得……”
低语变得清晰,充满了诱惑与危险。
林晚站在平台边缘,螭龙令的嗡鸣变得急促,充满了警告。
青玉鼎的光芒却异常明亮,仿佛与那幽蓝火焰和血池产生了某种共鸣。
“姜家的后人……你终于来了……”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从亘古岁月中传来的声音,首接在林晚的脑海中响起。
林晚悚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祭坛顶端,那幽蓝火焰的上方,空间微微扭曲,一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苍老人影缓缓浮现。
人影身着古老的兽皮与骨饰,面容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幽蓝火焰,穿透时空,死死地锁定了林晚。
“祖……祖灵?”林晚握紧了螭龙令和青玉鼎,警惕地看着那光影。
“是执念,也是诅咒……”光影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悲凉,
“吾乃姜氏守护者最后的残念守候于此,只为等待能解开血咒,终结宿命的后人。”
“血咒?宿命?”林晚心中剧震,
“是蚀心散?是姜家满门的血债?”
“蚀心散不过是那诅咒最微不足道的表象。”
光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愤怒,“真正的诅咒是这‘噬魂夺魄血咒’。是烙印在姜氏血脉深处、如同跗骨之蛆的恶毒诅咒。”
光影猛地抬手,指向那巨大的血池:
“看到这血池了吗?它名为‘万灵血池’,是诅咒的源头,也是力量的源泉。姜氏先祖,为获得守护南疆、对抗异兽邪巫的力量,与上古邪灵‘血魇’立下血契。血契以姜氏血脉为引,以万灵之血为祭。姜氏子孙,世代将拥有远超常人的体魄与精神力量,但也将背负这‘噬魂夺魄’的诅咒。”
“此诅咒,会随着血脉传递,不断吞噬宿主生机与神魂。姜氏子弟,大多活不过壮年。且死状凄惨,神魂俱灭。更可怕的是……”光影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血魇会通过血契,不断诱惑姜氏血脉堕入杀戮与献祭的深渊。以杀戮滋养血池,以血池延续诅咒。如此循环,永世不得超脱。”
林晚如遭雷击!姜家世代忠烈,却英年早逝的宿命。父亲、叔伯们壮年暴毙的惨状。还有她自身那强大的感知能力原来,都是这诅咒带来的。
蚀心散,不过是敌人利用了这诅咒的特性,加速了先帝的死亡。
“那……那乌罗大巫祝?蚀心草?”林晚急切追问。
“乌罗……”光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
“他是黑水峒百年不遇的天才巫祝,也是第一个试图真正破解这血咒的姜氏血脉。
他深入万灵血池,研究诅咒本源,发现了一种奇特的药草,能暂时压制诅咒反噬,甚至能利用血池的力量。那便是蚀心草。”
“他本欲以此草为基础,炼制化解诅咒之药。然而,力量与永生的诱惑太大。
他被血魇的低语蛊惑,渐渐迷失了本心!他不再满足于压制诅咒,而是妄图彻底掌控血池,成为新的‘血魇’。
他将蚀心草的秘密和部分控制血池的邪法,泄露给了当时野心勃勃的柳氏。以此换取她在朝堂的支持,助他获取更多祭品和资源!”
“柳氏得到蚀心草和邪法,如获至宝。她利用蚀心草的特性,秘密炼制了‘蚀心散’,用以清除政敌,控制帝王。
同时,她也用这邪法,暗中汲取他人精血生机,维持自己的青春与权势。
景和二十五年,乌罗欲壑难填,试图彻底掌控血池,举行了一场禁忌的血祭,却遭到血魇反噬,神魂俱灭。
只留下这青玉蕴灵鼎……”光影的目光落在林晚手中的小鼎上。
“此鼎乃乌罗早年,以黑水峒镇峒通灵宝玉,融合自身精血与部分血池生机炼制而成。
是他对抗诅咒、寻求平衡的希望之物。它能压制诅咒反噬,蕴养生机,更是……操控血池部分力量的关键‘钥匙’。
他陨落前,将此鼎秘密送出,希望有朝一日,有姜氏后人能持此鼎归来,完成他未竟之事,真正……终结这血咒宿命。”
真相!残酷而令人窒息的真相!
姜家的血债,先帝的暴毙,柳氏的阴谋,乌罗的迷失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深藏地底、流淌了千百年的“噬魂夺魄血咒”。
林晚低头看着手中的青玉鼎,感受着它与血池那隐隐的共鸣。
原来,这温润的生机之下,也蕴含着血池那狂暴而危险的力量!螭龙令的煞气在她体内流转,仿佛对那血池的力量充满了敌意与渴望?
“那么……如何终结?”
林晚抬起头,首视那幽蓝的光影,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本宫要如何终结这诅咒?”
“终结?”光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
“谈何容易。血魇己与血池、与姜氏血脉纠缠千年。强行摧毁血池,血魇反噬,所有姜氏血脉将瞬间魂飞魄散。唯一的办法……”
光影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林晚,“便是继承。以更强大的意志和力量,掌控血池,炼化血魇。将这诅咒的力量,彻底转化为守护之力。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九死一生的绝路。”
“继承?掌控?”林晚握紧了螭龙令,那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如何做?”
“踏上祭坛。”
光影指向那幽蓝火焰燃烧的祭坛顶端,
“以姜氏血脉为引,以螭龙之煞为锋,以玉鼎生机为盾。引动万灵血池之力,接受血魇最终的试炼。
若能承受其意志冲击,炼化其本源,你便能成为新的血池之主。彻底掌控这诅咒之力。若失败……”光影的声音冰冷
“你的神魂将成为血魇新的躯壳!万劫不复!”
祭坛顶端,那幽蓝的火焰猛地窜高,火焰中,似乎凝聚出一个狰狞咆哮的、由无尽鲜血与怨念构成的恐怖魔影——血魇。
它那双燃烧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眼睛,穿透火焰,死死地锁定了林晚。
与此同时,林晚手中的青玉鼎光芒大盛,鼎身嗡鸣,竟隐隐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她拉向那祭坛。
而腰间的螭龙令则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抗拒煞气,仿佛在警告她前方的危险。
继承?掌控?还是毁灭?
螭龙令的冰冷煞气与青玉鼎的生机牵引,在她体内激烈交锋。眼前,是先祖的遗泽,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晚深吸一口气,看着那祭坛顶端咆哮的血魇魔影,看着手中光芒流转的青玉鼎,感受着腰间螭龙令的抗拒与一丝潜藏的、对强大力量的渴望。
她没有退路。为了姜家的血仇,为了萧玦的未来,为了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她必须走下去。
“好!”林晚眼中燃烧起焚尽一切的冰焰,一步踏出,朝着那幽蓝火焰燃烧的祭坛顶端,决绝地走去。
“本宫今日……便来会一会你这千年血魇。”